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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逐鹿29(1 / 2)


千叶既与单世昌成婚,很多事物自然不会再瞒着他。

虽说她所作的绝大多数事都在他眼皮子底下,但那都是她想要他知道、她不在乎他知道的,她宽广深谧的内心从未袒露给人看,纵使是曾亲密熟稔如澹台门下的师兄们,也难以窥探到她的准确真实。

说不清是投桃报李,还是说与人分担,因他此般对她忍让了,她也愿意向他敞开自己的胸怀,然而她会信任一个人,却不会拿命去赌人心,所以最本质最核心的部分只会被她越藏越深,藏到自己偶尔都会遗忘的角落去。

就这些已经足够别人来解读了。

当冰山底下雄伟壮观的隐秘自水中冉冉升起,看似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面前,就算是单世昌也要忍不住惊叹,乃至是头皮发麻,后怕不已。

因为将军本身早就有所预料,知道自己所恋上的是一个怎样的怪物,无君无父,不尊不敬,既然在那等矛盾对立的境地下仍不顾一切想要娶她,便是证明他愿意接纳她的所有,于是倒也没有太过于毛骨悚然、难以置信。

最典型的就是大寒的存在。

野人是被单世昌抓回来的,但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个野人还会有如此离奇荒谬的身世——只不过因为褚大将军的肯定与坚持,所以他勉强将信将疑而已——若是单纯的野人,便是杀了他都无二话,然而对于妻子将一个疑似嫡皇子的人活生生养成一条狗的行为,他只能无言以对。

单世昌是铁血无情、杀伐果断,但也秉承着独有的道义与仁慈,他有敬畏,有尊崇,而千叶的手段与他的观念与原则完全相悖。

她不仅有这样冷酷的心肠,她还极擅长将自己的设想都化为现实,丧心病狂倒不至于,因为她对无关紧要之人都会抱以怜悯与关怀,她治下州域的百姓恨不得将她放进神龛日日供奉,但若是挡在她的前路上,哪怕是最无辜的妇孺孩童也会成为她的棋子,所以,只能称为绝对的利己主义。

单世昌不愿再与之争执,对于已发生的事也没法再去更改,于是只能坦然接受并遵从配合;千叶与他有着何等的默契,除了适当挑战他的极限以增加他底限的弹性程度之外,在面临一些选择时,也会努力与之靠拢,来达成共识。

……事实上,越是了解她,单世昌越是会觉得,能够娶到她绝对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从一个纯粹被价值量化的合作者跃居到需要考虑心情在意态度的丈夫,这个跨度不知该是先生气还是先庆幸。

对于千叶直觉得大寒身上存在某种问题,但又着实看不出来究竟哪里不对,太过费解以至于叫她心烦意乱这种事,单世昌也无可奈何。

平王已经被她坑死,在遂州的算计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虞相与康乐王估计被大寒的身世之谜震到,短时间内还不会做出相应的对策。

这个时候她非纠结某些枝角末梢之类的细节,倒也不能说不可以,只能说越是谋者智士越是有各自的性格,多疑与困惑也不妨碍他们下判断做决定,愚人实难理解而已。

针对夺取遂州一事,单世昌麾下谋臣与将领比主将与计划的制定者本人还要热切得多,如何招降如何利诱如何忽悠如何逼迫,商议了一遍又一遍,随时随地都在根据新接收到的消息调整计划。

遂州内乱,眼看在兴州与康乐国插手之前,有一个时间差能无所顾忌地进行干预,于是决定主将领兵前去之前,那日黎明,天色还半蒙半昧,单世昌猛然睁开双眼,发现千叶比他起得要早得多。

天气已经很暖,即使在这样的时辰依然觉不出什么凉意。

内室中还充盈着隐约的酒香,和在药鼎中一直不曾断绝的药香中倒也不觉得难闻,离别前夫妻俩喝些酒道些碎语也是常事。

可那个未睡多久还半醉着的人却坐在窗前,身上只披了件薄薄的衣袍,那么懒懒倚着木枕望向外面,不知是望见什么,便是什么都没有,也自得其乐,悠闲自在。

像是随意捡了件衣物拢在身上,也未穿得齐整,素衫松松垮垮挂在肩头,露出了姿态优美的脖颈与一截子肩骨,在昏黄的光线里依然白得欺雪赛霜——鸦青色的长发与肌肤纠缠而下,黑与白的映衬惊心动魄,那发如同流水般倾泻在身后,垂落到席子上,像是盛开了一朵黑色的莲花。

只露了个背影给他,但那样慵懒散漫的姿态,便是不露丝毫,自有一股欲说还休的动人妖娆。

单世昌没有走过去,而是坐在床榻上静静望着她。

像是望着自另一个世界穿透迷雾而来的神人,带着画一般的剪影俏然而立,一姿一态一颦一笑皆是不属于这世间的孤独与空灵。

有的人,看上一眼就会动心,看上第二眼就要倾倒,苦苦压抑只是难了自己,而人家便是轻描淡写一笑,他便要兵败如山倒,丧失所有负隅顽抗的力道。

陡然就想起那个时候她曾问过他此生立世,所求为何?他是怎么回答的?

未娶她前,为家为国,为勃勃野心,为功成名就;娶得她后,为她安康,为她自由,为她快活。

要说纵横北境的那么多年里,他怎能想到堂堂武安侯世子会因一个女人,抛家弃族在所不惜,便是要他胸腔中活生生剐出的心脏,也甘愿双手奉上。

单世昌闭目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个画面在往后的时间里一直在他的心里流淌,至死未曾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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