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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深海09(1 / 2)


公爵沿着密道将妹妹送到了他的房间。

游走在城堡的古老气息蠢蠢欲动地想要侵蚀她的身体,模糊的低语环绕在她身边想要扰乱她的意志,但是她彻底失去了知觉,就仿佛与这个世界隔绝一般,无声无息地沉睡在典雅厚重的高柱床中,猩红色的枕巾衬着银色长发,叫她看上去更为柔弱稚嫩,如一缕纯澈的月光,一朵无暇的百合,仿佛曾踏足深渊的事实并未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他立在床边静静地凝视了片刻,直到耳边的声响已经吵闹到令人难以忍受,他才将那份濒临破碎的圣歌卷轴叠起来,重又塞回到妹妹的手中。

长期徘徊于神秘世界的边缘,叫他一直有种灵性的直觉,自己这位愚蠢大胆到会在完全无知的前提下、冒然接近“初始”的妹妹,有可能选择逃避,不愿意再醒来——被教养得太好也是个麻烦,有一位虔诚又具备奉献心的母亲耳濡目染,她对于黑暗与渎神的事物接受能力太弱,即使塞勒斯罪恶疯狂的血液在她的血管里流动,即使她本就是自肮脏血腥的土壤中拔根而起,她也很难被污染与同化。

烦躁的话语声无处不在,在每一条神经上肆无忌惮地挑拨,公爵终于收回视线,面无表情转过身,打开了另一条密道。

他穿过无数充满了晦涩与魔性的通道,来到城堡地下最深处。

细密的石棱环绕成圈,底下的石壁穿凿出狭小的通道与外界海域相连,海水灌进来形成一个水泊,缺乏光线的水面呈现出一种深邃而不可知的恐怖。

他抬起手臂,掀起衬衣的袖口,伸出另一只手,手指如刀般探入皮肉,毫不犹豫地剐出一块血肉来丢进了水泊中。

掉落的肉块碰触到海水几乎瞬间就融化了,血液却流淌着微弱的荧光,在水中渗开的时候呈现出一种银砂般的质感。

为手指捂着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了痂,所有的血水自指缝间滑落,转眼就消失不见,疼痛并没有叫他有丝毫的动容,他朝着海水投注一眼冷漠的注视,似乎在打量着渺远的难以触及的深海,随后便转身离开。

整个城堡都在欢欣鼓舞,那嚣张尖利的歌声叫石壁都因之而震颤,最后在阳光彻底普照风暴堡之时,又转为絮絮叨叨繁杂错乱的喧嚷。

满溢着力量的血肉在身上沸腾,当城堡的魔性渗透入理智后,他便再未有一日能入眠,只能耗费所有的耐性等待塞勒斯的宿命降临。

他的妹妹看到了家族的堕落与罪恶,却不知道这种疯狂的由来——塞勒斯家族因人鱼而步入繁荣,也因人鱼而趋向毁灭。

那种传说的异种生存在遥远的海洋深处,在过去整个世界仍为神秘所笼罩的时候,海洋便是它们的领地,任何生物都没法踏足海洋半步。

教廷彻底逝去之后,世界的神秘性就开始退却,残留的异种随之消失,伴随着人之子崛起的曙光,就连笼罩着这片大陆上空的阴影为人世的欲-望所吹散。

但塞勒斯家族知晓,深海中尚存在着人鱼——因为风暴堡中镶满核心石壁的人鱼骨骼仍在源源不断地释放着魔性,先祖残存的精神仍潜藏在城堡的魔性中难以消散——只有此类异种尚有一息生存,它所具备的神秘性才不会彻底为岁月所掩埋。

作为食人的怪物,整个海洋它都找不到可食的饵料,只有阿比斯莫尔的海域会有渔民出入,所以它必然徘徊于这片海域不去。

这种凶残暴戾的怪物,热衷血腥,极其厌恶同类,同类相残是本性,一条人鱼倘若遇到另一条人鱼,必然会是一场大战,杀死对方之后,胜者会吞下败者的尸体以增强自身的能力,而这种本性意味着人鱼的繁衍必然要依靠外族。

当它渡过漫长的岁月到达性-成熟的时期后,它会来到岸边,寻找一个喜爱的人类。

现如今,城堡的灵性感应到了它即将到来。

彻底摆脱宿命的时刻终于靠近了。

*

千叶这一睡就是很长时间。

不是她不想早点醒,而是在木妖构造的空间领域里,她也能使用木妖的其余能力,结果拿精神锚点一对照,发现自己的精神中潜藏的负面因子实在太多了,这些肮脏却无形的存在就如同附骨之蛆一样悄无声息地穿刺其中,纠缠着她的意识,长期留存的话,她的精神状态岂止是会越来越不好,理智会永远存在后遗症。

说真的,低魔世界就这么可怖的话,简直太打击麻瓜的求知之心了。

所以她一边修复精神,一边定位理智,顺便反省自己不能仗着有木妖太作死,如果一个不慎玩脱,来不及找出木妖,理智值一下子掉底陷入疯狂了,她觉得她哥没准会想要吃了她——真正意义上的吃,盘中餐的那种,想想就恐怖。

什么时候解决完这个麻烦什么时候再出去吧,贝拉总不会叫她饿死,而且她专门拿着那张记录有圣歌的卷轴,就是想误导公爵,叫他以为它是保护她的某种特殊存在,他如果够聪明就不会将它拿走,有它在手上,她随时都能离开木妖的领域。

千叶完全没想到那位便宜兄长直接将她带到了他的卧房,这个时候的贝拉已经快急疯了。

任谁一觉醒来发现主人莫名其妙从房间中消失了,都会觉得难以接受,更别提冲出门寻找,结果起居室的女仆都摇头表示未见到小姐出来,连带着些女仆前来侍奉的女管家玛瑞都变了脸色,所有人惊慌失措地开始寻找公爵唯一的妹妹。

不久后,来自管家奥利克那边的口信,说是公爵带走了小姐,示意仆人们不必紧张。

而贝拉疯得更厉害了。

公爵本来就对她的主人十分觊觎,她还以为在主人年纪再大以前,他都会维持着这种兄妹间关系,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对她出手了吗——果然初次见面就作出那等无力行径之人,一点都不可信!

她顾不上玛瑞对她举止的不满,拎着裙摆如一阵风般跑出门,公爵那边的区域她并未踏足过,并不清楚里面的构造,但幸运的是,她匆匆进入的时候迎面遇上了奥利克。

贝拉不安地握紧了双手,请求管家叫自己前去侍奉主人。

对方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知道这个年轻女人对于小姐来说是不可或缺的贴身女仆,但又确实不清楚公爵的态度,最后还是亲自回过去请示了一番。

得到允许可以进入房间的贝拉心脏狂跳,抽痛的太阳穴搅得她的神经极为难受,她抬头就看到自己的小姐躺在金红色的床铺间,安静地沉睡着,昨夜所穿的睡裙整整齐齐,露在外面的肌肤也无任何可疑的痕迹,本能地松了口气。

她屏住呼吸,紧接着就控制不住地往前走了两步,发现千叶安睡得过分沉谧,呼吸都很轻细,就像要这样睡到地老天荒——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公爵闭目坐在不远处的高椅上,单手拄着脸颊,眼底有着淡淡的青色,这抹痕迹落在他犹如冰雪般的颜容上,使他的美貌更为剔透纯粹,但他的神情绝不能用安详来形容,眉宇间凝聚着的是一种压抑的烦躁,仿佛风暴即将成形前的晦暗的穹宇。

贝拉原本极为恐惧他的存在,甚至心底中暗藏着隐秘的仇恨,但不知哪来的勇气,竟叫她在茫然失措了片刻之后,做出一个大胆的决策。

她解下了身上的裙子。

年轻美丽的女仆一种全然赤-裸的姿态靠近他,然后俯身跪在他面前亲吻他的鞋尖,颤抖的声音带着乞求:“公爵大人,请叫我能留在这里。”

冰蓝色的眼瞳蓦地张开,仿佛蕴含着刀子的视线切割在她光洁的脊背上,冷漠而嘲弄。

*

贝拉从地上爬起来,颤抖着穿好裙子,随意抓了两把头发,便离开了公爵的卧房。

她深褐色的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身后,单薄的裙衫掩不住身上细密的凌虐般的痕迹,身体像是要被撕扯成碎片一样,走的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起舞,但她的神情仍旧冷漠而骄傲,即使在穿过冗长的通道与一扇扇门、前往自己主人的房间路上,遇到无数人异样的眼神,她也没有丝毫躲闪。

她迅速收拾干净自己,在别的女仆帮助下上了药,穿好新的衣物,顾不上疼痛便再度匆匆赶往另一端。

公爵已经离开房间,不知去了哪里,贝拉发现这一点的瞬间就丢掉了伪装的恭敬与端庄,跑到床边几乎用扑的爬上床,用手背触碰千叶的脸,柔软肌肤泛着常态的温热,显示她确实只是睡去了,贝拉抓住她的手一声一声呼唤她,但她始终没有醒来。

自己不祥的预感落实了,这一瞬间的贝拉恐慌得难以自己,她颤抖着手将自己在千叶的床头发现黄金吊坠,重又挂回到主人脖子上,不断地在心里哀求上帝能叫她能快点醒过来。

但是她的主人这一睡就是好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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