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林看着跪在面前,泣不成声的儿子,饱经沧桑的面容有了一丝痛楚,他的手指微微颤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身躯有一丝战栗,像是无法站立太久的时间,隐藏在眼眸中的不舍与难处,无法表露出来,他轻轻地坐回椅子上,一言不发地看着程果果。
程果果从来没有在父亲面前如此表露自己的软弱,他知道程天林从来不喜爱他,看不惯他的懒惰、懦弱与不求上进,所以他一直装作玩世不恭,破罐子破摔。
父子二人的沟通几乎为零,更不会像今天这样失态的诉说。
但是程果果在报社内挣扎许久之后,已经从少年转变为男人,他的心性已经完全成熟,看待事物的眼光也变得不同。
他朦胧的视线被泪水打湿,抬起头看着桌前沉默不语的程天林,他希望此时父亲会给他一个拥抱,让两人本不深的矛盾化解。
可是许久许久,程天林依旧没有任何行动,就这样看着他,也只是这样看着他。
程果果的心中悲凉,他不明白也想不通,父子二人会有什么仇恨致使他们走到了这一步!
“爸,我不求会从你那里得到些什么,只要你告诉我母亲在哪,我只是想再见她一面!”程果果的抽泣渐渐停息,他恢复了平静,无可奈何地诉说。
程天林的眼中透着前所未有的挣扎,好像让程果果去见他的母亲是一件万难之事。
程果果经过短暂的失神之后,他看着父亲的作态也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四下张望了一番过后,冲出了书房。
疯狂地推开别墅内的每一道房门,里面却不出意料地全部清空,就连平常的佣人也早就搬离,整间房子内好像只剩下了程天林一人,再加上之前已经离去的乔伯。
当程果果再度回到书房之时,他的脸上带着史无前例的急切,他不知道这个家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的母亲又身处何处!
直到这一刻,他的心里终于意识到了事情出现难以想象的变故,他身躯因为剧烈的畏惧产生了震颤,因为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害怕,害怕自己的母亲与报社的任务扯上关系,更害怕他的母亲已经被感染!
程果果哽咽着喉咙,勉强挤出了几个字:“她到底在哪?”
程天林眼中的挣扎更深,他古井一般的眼眸倒映着面前程果果略显萧瑟的身影,良久之后幽幽地问道:“你真的想见她吗......”
程果果头脑一片发热,一股无法阻挡的悲哀情绪从心里疾冲,他快步跑到近前:“告诉我,我妈到底在哪?”
程天林闭上了眼睛,被厚实桌子挡住的下身,双腿一阵颤抖,好像他的身体素质已经不足以支撑着他坐立太久。
随后他睁开了眼睛,看着程果果一字一顿地说出了一个地名:“普希金曼研究院!”
程果果尚未知晓这处地点到底意味着什么,也没有去问自己的父亲又是为何得到了这一处本该是执行者才知晓的地点。
他大脑充血,就要转身离去,但是程天林在这个时候用着最后一丝力气站了起来,双
手撑在桌子上,一声断喝叫住了他。
“你下好决心了吗?”
程果果慢慢地转过头,直视着程天林的双目,重重地点了点头:“她是我的母亲!”
程天林好像终于认清了现在的程果果,自己的儿子终于不一样了,他真的长大了,懂得什么叫做责任。
“普希金曼研究院,有两个后期感染者,其中一位就是我的妻子,你的母亲......”程天林说到这里,语气停顿了下来,最后一句话是,“儿子,看过后就回家。”
程果果愣在原地,他已经好久没听到父亲如此叫过自己,印象中他很忙很忙,对待自己也是非打即骂。
他看着程天林两鬓的白发,忽然扑通跪在了地上,重重地磕了几个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过后,急匆匆离去。
他不敢再多看了,他终于明白自己的母亲与本次任务扯上了关系,他要去普希金曼看一眼,母亲到底只是单纯地被感染,还是说其中另有隐情!
而他此行到底还能不能回来,这个家在那个时候还是否会存在,谁也说不好!
程天林目送着他的离去,眼神中那曾经的冰冷顿然消失,原本挺拔的身姿彻底崩塌,整个人再也无法坚持住,一下瘫倒在椅子上。
他哆嗦着手指,伸到了眼睛之上,从里面摘除了两片隐形眼镜,他原本镇定的眼神开始了紧密收缩,越发痛苦。
失去了隐形眼镜的遮盖,他的眼白处,无法遮挡的大量褐色斑点暴露无遗,密密麻麻几乎连同着瞳孔。
程天林的呼吸急促,双手无力地拿起桌上的杯子,猛灌了一口,大量的水渍浸湿了他的衣襟。
他那充满着褐色斑点的双眼,无神地望着程果果离去的门口,用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轻轻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