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果果整个人像是凋零的花束,垂在空中微微打着旋,那半耷拉的眼皮之下只有浑浊和正在逐渐放大的瞳孔,也许下一秒死亡也绝非不可能!
何孝的心中疯狂嘶吼,“徐朗…徐朗!你还没想到生路吗?还不来!”
突然,他只觉得自己的右臂开始出现了一阵阴冷,一股另类的气息好似距离他很近很近,一个脆生的声音在他的耳旁炸响:“我找到……”
可是正当何孝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忽然耳边又出现了一声极为炸裂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就摔碎在了自己的身边。
他来不及去看,只觉得束缚自己四肢的力量竟然飞速退散,而另一侧迅速传来一阵脚步声,一把将他的腰间的绳索接了下来。
“生路完成了,游戏结束!”
何孝幡然转醒,恍若隔世,他的手粘着血液已经与绳索混为一体,当徐朗将绳索接过之时,他只觉得双手一麻,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了两步,而他猛地转向左侧。
那里先前出现的阴冷,此刻全然消失,小姑娘恶灵原本的身影也陡然消失,只留下一小串青灰色的脚印!
而他猛然闻到了一阵极为刺激性的香气,一脚踩在了破碎的瓶子上,他无力地倒在地上,看着徐朗一点点将程果果拉了上来:“这……就是生路……”
噗通!
徐朗好在体力还在正常,但也废了许多气力,才终于将程果果给拉了上来,他抱着那无比沉重的身躯一起栽在了地上。
他在触摸到程果果身体的那一瞬间,一种不好的预感登时传来,他赶紧转过身,将程果果的身躯平躺,一把将他的眼皮撑起来,那瞳孔的涣散已经不可逆转。
胸口只剩下略微的起伏,甚至以肉眼不仔细看都很难发现,徐朗将手叠在他的胸前做着抢救。
何孝勉强地爬起身,将程果果的脑袋放在腿上,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脸:“兄弟?你TM争点气,醒过来!醒过来!”他的语气已经带着一丝无力,祈求般地看向徐朗。
徐朗的脸色一点点阴沉下来,他的速
度也慢了下来,最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
可是他的话没说完,程果果忽然脸上焕发了一阵异样的润红,随后一股难以遏制的咳嗽,大量淡金色的鲜血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他的呼吸像是拉风机一样,开始急促地倒气!
何孝抓住了程果果的手,胳膊不住地颤抖,看了一眼徐朗:“这是…濒死的情况?还是回光返照?”
徐朗沉默着,看着这一幕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直到再次咳出一大片血液之后,程果果终于呼吸顺畅了一些,他被鲜血浸染的脸庞,好像出现了一丝欣慰与畅然,目光在何孝与徐朗两边流连。
极为艰难地咧出了一个很是难看的笑容,带着勉强的声音像是被风拍打的沙粒一样苍凉:“我…活不到最后了……”
何孝面色一急,可是努了努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再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即将消散,这种感觉很痛苦!
“我救不了妈、救不了爸,救不了我的家人了……”程果果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随时要凋谢的花骨朵,即便他的样貌与花儿一点都不沾边,可是他才二十一岁,正是鲜活花朵的年纪,此刻的话语却满是无尽的悲凉。
何孝看到这一幕五味杂陈,他的也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淡金色的血液从他的嘴角缓缓流下,一滴一滴砸在程果果的额头之上,同样像是开出了一朵花。
徐朗的眼神变得幽然,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程果果,只是颤抖的右手无不在表明他此刻的心头也并不是那么轻松……
程果果动用最后一丝气力,勉强将右手举了起来,他残存的意志像是老旧灯塔下的末了余光,明明极为黯淡,却像是能够刺穿深夜。
徐朗看着这一幕,心里的某个本该坚硬如石头般的位置,竟被刺穿,他一把握住了那只手……
“我救不了,你们可以……帮我……我爸该死,可我是他的儿子,就让我替他赎罪……替他死……”
徐朗的眉宇间出现了一丝无奈,他看着程果果的眼神,重重地点了头:“这是我的承诺,我会替你完成任务!”
就在这一时,一道红光陡然出现,在无人察觉到来处的方向,直射进了一楼,那里陡然间传来了异常冰冷的气息,仿佛一尊格外恐怖之物,正在转生与复苏,连带着整个一楼都出现了时空的凝滞。
“走……我还有用……替你们拖延最后时间……”程果果嘴里涌着血沫,无力地松开了手臂,看向了一楼的位置,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徐朗的左手疯狂的抖动,他缓缓站起了身,而他将程果果还只剩下一口气的身躯,轻轻地挪到了墙边,让他依靠在墙壁上,扶着虚弱的何孝拼了命地逃往三楼。
一楼是恶灵的领地,二楼只剩下最后一个活人。
这个濒死之人,静静地等待着恶灵的来临,善与恶、生与死的意义对于他来说已经不再有追寻的价值,他平静的眸子里逐渐倒影出了一只裹挟着黑雾的可怕黑影。
而他即将涣散的意志中,忽然意识人生最后的遗憾:
“如果人死之前可以有愿望,我想喝一罐冰镇可乐……”
……
程果果死了,最后的这一段话,我写了很久很久,我原本是想让程果果说让徐朗帮他照顾父亲,后来还是换上了这句话,我觉得他是一个很复杂的人,他与报社中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程果果是个心机很重、城府很深的人,只是他也有直率、纯真的时候,没人知道那一种才是他自己,也许这两种都是,也都不是,这又是一个从本书开头出现,直到现在死亡的重要角色。
也是我这本书里,唯一一个偏好讨喜的角色,但是他还是死了……我写的心绪万千,我甚至没有怎么描写徐朗的情况,我不知道他该怎么面对这种事。
诚如程果果所言:善与恶、生与死已经没有追寻的意义了,如果有愿望,简单些、纯粹些,比如只想喝一罐冰镇可乐,是很容易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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