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到半夜里,章琔已经饿的是前胸贴后背,整个人在舒软的被窝里蜷成一团,始终睡不暖和,双脚更是如浸寒液般冰凉。
后来再忍不住,章琔索性摸黑起床,掏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索到烛台,点燃蜡烛,屋内瞬时一亮。
章琔随手在丁字衣撑上抓过昨日成亲时穿的绯红披风,爽利地搭在肩头,胡乱系好颈带后便擎着烛台推门而出。
眼下,梨香园静得只闻风雪声,章琔凭着白日里的记忆一路寻到内厨外,却远远看见门缝里透出一丝微光。
今晨之后,整个梨香园便只有章琔和易拾两个人,毫无疑问,此刻出现在内厨的人必然是易拾。
章琔一气吹熄烛火,跟着蹑手蹑脚地靠近内厨门,卯足力,一脚踹在门上,半扇门“嘭”地撞开。
紧接着,内厨传来一道深恶痛绝的鬼叫声:“章琔。”
章琔快意地抬脚进门,往里一看,但见易拾靠在灶台边,怀里抱着一棵白菜,惊魂未定地看着章琔,怒吼道:“你想吓死本小爷?”
章琔睨他一眼,若无其事地道:“谁知道里面有人。”
易拾盯着章琔,见她乌发披散,手秉烛台,来意一目晓然,却仍明知故问:“三更半夜,你来后厨做什么?”
章琔反问道:“你又来后厨做什么?”
易拾振振有词地道:“本小爷来自己的厨房,需要跟你交待吗?”
章琔嘴角一扬,笑得不怀好意,“易大公子这是在偷嘴么?”
易拾信手将白菜放在旁边的篮子里,气汹汹地驳斥:“胡说八道。”
刚说完,只听两道“咕咕”声同时响起,章琔和易拾不约而同地捂着肚子,同时瞪眼看向对方。
空气凝滞须臾,章琔揉着干瘪的肚子,明明已经饥肠辘辘,但嘴里却死活不肯承认,为继续绷面子,便顺嘴胡诌:“本小姐肠胃不适,并不是饿了。”
这一回,易拾不但未同章琔斗嘴,反而拍了拍篮子里的白菜,道:“本小爷虽然没饿,但习惯夜食,眼下只有白菜,章大小姐能够将就?”
如此境地,只要能填肚子,即便是清水白菜,章琔也能入口,遂道:“粗茶淡饭,本小姐也能下咽。”
易拾将章琔一端详,忽然问道:“你会生火么?”
章琔胸有成竹地道:“用火点柴,本小姐会。”
易拾不禁露出怀疑的眼神,“当真?”
“一试便知。”章琔斗志满满地坐在灶台后,一袭锦衣罗袂与身后的枯柴以及身前四四方方的灶台均显得格格不入。
易拾见章琔不断地往灶肚子里添柴,却不生火,急忙提醒:“点火,先点火。”
章琔“哦”了一声,起身拿过烛台上的蜡烛就往烧火口凑。
易拾端着瓷盆准备取水,揭开水缸后却发现只剩一瓢水,煮白菜显然不够,遂同章琔交待:“你先点火,本小爷去外头挖点雪来化水。”
章琔头也不抬,爽快应下后又继续跟柴禾较劲。
当易拾端着满满一盆雪回来时,竟见厨房里冒出股股黑烟,登时惊喊一声:“章琔。”双手一松,瓷盆砰然碎地,积雪尽洒。
厨房里浓烟滚滚,灶台方向有一片火光,易拾想也不想便急冲而去,却被猛然蹿高的火舌逼退。
望着沦陷在火里的灶台,易拾心急如焚地喊:“章琔,章琔……”
“易拾,我在这……咳咳咳……”
听到章琔的声音,易拾当即旋踵,见她在自己身后,步伐踉跄,将倒未倒,明显是呛了烟,易拾毫不犹豫地拉起她,飞快地跑出厨房。
出来后,冷气灌入肺里,章琔迷糊的神志逐渐清醒,甫一反应过来便急吼吼道:“救火,易拾,快救火。”
易拾像是未听到章琔的话,抓着章琔的手一直未松,而开口第一句只是问:“章琔,你没事吧?”
章琔顶着满脸黑灰,猛摇头,“我没事,厨房有事。”
易拾顿时松了口气,不觉然放开手,“你没事就好。”
“梨香园都没水吗?”眼见黑烟冲天,火势也越来越大,章琔焦急不已。
易拾仰视屋顶的巨网,心里忽然有了主意,“小水不解大火,小爷我有法子灭火。”
章琔也管不得三七二十一,“不管是什么法子,能灭火就成。”
易拾给章琔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即蹿上游廊。
片刻后,易拾带出两只铜盆并一根长棍,先将长棍塞给章琔,自己则一手拿一只铜盆,对底一撞,顿时击出“嘭”地一声,音之大,一里地之内,人畜皆闻。
章琔不由赞道:“好办法。”又看向手里的木棍,“不过,你给我这个是?”
易拾望向园门,“用它敲门。”
于是,三更时分,万籁俱寂的易宅里突然响起一阵“叮叮哐哐”的敲打声,很快将整宅人从梦中惊醒。
最先跑出来的是冬去,衣衫尚未理好,抬头便瞧见梨香园方向冒着黑烟,瞬间大惊失色,边撒腿往梨香园的方向跑,边奋力狂喊:“快来人啊,梨香园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