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松一身昂贵打扮,最低物件报价也在六位数以上,一直到站在花店门口,也不敢相信昨天见着?的那个omega是个初中毕业的帮工。
未婚,农村户口,文化水平低下,工作卑贱。
偏偏她还姓慕,二十岁,出生地也对得上,生母也对得上,所有的开?始都对得上,所有的后?来他都不满意。
多少年没来过这种地方,慕松早就忘了,要不是水蓝为?了沈沉,专门把求婚放着?城市里,而他又为?了一些弯弯绕绕的东西,给?个面子出席,不然根本不会出现在这个不扎眼?的城市里。
街边白色墙体上满是暗黄色污秽,劣质油漆一块一块崩裂,已经剥落的、半悬着?还没有落下的、顽强贴着?的,一齐组成难以入眼?的肮脏落后?景象。
周边商家?高声尖锐的笑,聊天八卦,鸡毛蒜皮一些小事翻来覆去?地扯。
价格低廉的轿车嘣嘣嘣摇晃着?开?过,水泥铺成的公?路被压得稀烂始终没人修整。
乌鸦盘旋在天上,呱呱叫着?,厄运一般,就连天空也要更昏暗一些。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地方?
她为?什?么能忍受这样的环境?
慕家?的人都是高贵的。
她作为?意外的私生子,果然是个让人难以忍受的意外。
慕松昨天好不容易挤出来的那么一点点怜悯愧疚,在这时消失殆尽。
他站在门口,犹豫不决。
“你这人奇怪啊,要买花就进去?,站这儿杵着?不打扰人做生意?”
他朝隔壁大姐抱歉笑笑,眼?里却全是倨傲的不屑。
推开?门,灯光不够明?亮,乱七八糟的颜色不伦不类,刺鼻的野花味道与这环境一般俗气。
在他看?来狭小异常的一家?店,甚至没有平常吃饭应酬随便去?的一家?酒店宽敞。
怎么会在这里上班,她究竟是怎样才能忍受受命于人的卑屈。
慕松眉头紧皱,木着?一张脸朝柜台望去?。
慕星昏昏沉沉正在打瞌睡,听到开?门声才急急忙忙抬起头,迷迷糊糊地问好:“你好。”
“需要买点......”她抬起头看?到昨天那个alpha。
仿佛技艺不精的乐师击鼓,心脏跳得乱七八糟,眼?眶没有缘由地泛酸,脑袋一片空白。
他是谁。
慕星可能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他们长得很?像。
这是两人在昨天第一次见面时同时意识到的,不争的事实。
在那之?前?,慕松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个这样......丢人的女儿。
还是个omega,一件件衣服叠着?穿,上不了排面,很?不得体,又瘦得像根草似的,死人一样的脸色,萎靡不振的样子。
她所有的性质,都是从前?乃至现在的慕松厌恶且看?不起的。
这种人,怎么就会是他的女儿,虽然只是私生子,并没有得到他的认可。
慕松依旧认为?自己的一世英名,可能会因为?她而出现裂缝。
全怪那个自作主张的女人。
当初一声不吭地离开?,没想到是因为?怀孕了。
相处快十年,她果然了解他,如果他知道这件事情,这个丢人的女儿就不会出现在这世上,能省去?很?多麻烦事。
慕松眼?里的厌恶和烦躁没有一点掩饰,就这么毫无遮拦地直接把自己的情绪传递给?慕星。
他觉得恶心。
慕松的眼?神和乡下那些村民?一样,甚至更要鄙夷一点。
可是事到如今,已经成为?事实的一切,并不全都是她的错。
慕星从前?也幻想过被亲人找到的场面,被流浪狗追着?咬的时候,被孤儿院赶出来饿得翻垃圾桶的时候,被众人言语恶毒地骂私生子的时候,从有记忆开?始,她一直都在幻想,甚至一度成为?了支撑她咬牙坚持下去?的唯一念想。
她想过,如果能够抱抱她,说一句“辛苦你了”,她就能完全原谅他们这二十年的不闻不问。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她有这么恶心吗?
慕星想起一路上遇见的那些同样对恶意不加掩饰的人。
她好像是挺恶心的。
这是她的错吗?
冰凉的液体落到手背上,怎么又哭了,她怎么老是哭,怎么会这么讨厌,好烦人,就连她也很?讨厌自己。
慕星别开?脑袋,浑身都失去?了知觉,只剩下脑袋里浑浑噩噩的意识,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好烦啊,她怎么会这么烦人,又蠢又恶心,为?什?么要把她生下来,为?什?么她一直活到了现在。
竟然还哭,明?明?什?么都没说,有什?么好哭的,自己长成这样,丢人现眼?,还好意思哭。
慕松嫌恶地皱皱鼻子,忍不住“嗤”了一声。
她真的好恶心啊。
慕星哭得颤抖,难以抑制地发出呜呜的声音,慕松觉得很?烦,从没有人敢像她这样在自己面前?哭成这副模样。
乞丐一样的omega,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女儿。
就算是,也将成为?他英明?一生的最大败笔。
可是慕星没有家?人的呵护,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人,仅仅只是活下来就已经耗尽了全部力气,为?什?么不愿意给?她一个安慰,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慕星哭得想吐,肚子开?始一抽一抽地疼,不管是右上腹还是小豆芽都在疼,不如就这么死了好了。
不被期待的孩子的存在本身就是个让人恶心的笑话。
可是小豆芽.......
“啧。”慕松极力压住不耐烦,“再哭我就走了。”
自己不努力造成的后?果,哭有什?么用?
他年龄也不小,竟然天真地以为?努力可以等价交换到一切。
慕家?一直被认为?是最高贵的家?族,从古自今,已经很?多年了。
慕松轻轻一勾手就能得到的东西,他以为?这是努力的收获。
就像读书,他的身份让他只用读书就能接受到最好的教育,他的家?族代代往下传的基因让他比所有人都学得轻松,接手家?族的事业,他只需要顺着?经验继续,就能取得成功。
他以为?这就是努力,以为?只要像他一样努力,就能到达他这样的高度。
他以为?他是这世上最努力的人,会熬夜学习,也会挤出休息时间办公?,常常忘了吃饭,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娱乐的滋味。
他坐在明?亮的教室里学习,坐在干净整洁的办公?室里办公?,有空调暖气,四季适宜,人人为?他让路铺路。
而慕星光是活着?就很?困难了。
她很?喜欢学习,遇见奶奶之?前?,偷着?□□跑到镇上小学教室门外蹲着?偷听,就算被发现,一开?始斥责两句,道个歉也能继续。
后?来学生家?长听说有个流浪街头的野孩子天天和自家?小孩一起听课,接二连三来找慕星麻烦,最严重的一次把她手打折了,因为?没有得到医治,自己随便固定?了两下,到现在都还有后?遗症。
慕星依旧听着?课,躲躲闪闪像条狗,遇见奶奶之?后?才正常上了学,成绩还不错,考上了初中。
奶奶去?世以后?,她又回到了野孩子状态,有一片花田,需要每天打理,她白天上课,晚上放学干完活才去?做作业复习预习,把休息时间压榨到五小时,四小时,最后?只剩三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