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
“真不去真不去呀九爷?”折寓兰一身碧衣风流,还不死心,扇着才及掌宽的风骚小扇:“听说这一届品香宴的小姐们……”
“今日不宜出门。”清冷的嗓音打断他。
折寓兰无奈,心道我跟您谈姑娘您跟我说黄历?
下一刻,容裔却仿佛想起什么,柔缓了脸色,“芝友,歇歇嘴。”
折寓兰睁大眼睛:不苟言笑的九爷、叫了、我的、表字?!
他扑通就跪了。
摄政王:“……”
五体投地的折寓兰心想:完了完了,王爷这是要清算的前奏啊,王爷发现我贪银子买花酒了?还是发现我同青衣军通气了?要不我直接把和神机营统尉的事儿也吐了吧?能争取条全尸吗?
容裔形容古怪。
他了解此子心性,也晓得折寓兰私底下的手腕,上一世他一直对这个聪明的年轻人心存提防,用且疑之,所以折寓兰最后竟愿意为他效死,是容裔没有料到的。
捏着眉心欲叫人滚起来,蝇卫中的奎悄无声息入殿,低声禀道:“有两事回禀主子。”
地上的绿团子把耳朵往下埋了埋,容裔装作没看见,示意暗卫说。
奎道:“太子才从婉太后那儿出来,摔了些个花瓶杯盏,无非仍是抱怨主子的话……”
他停了一瞬,见主上没有特别反应,接着道:“还有一事,聿国公府的嫡小姐今日回京,此时已至城门外,暗处有数十侍卫护送,皆为聿国公亲兵。”
容裔霍然抬眼,玉毫墨渡般长眉斜捺入鬓:“是今天?”
蝇营中排列第十五的奎点头,等待主上进一步的指示。眨眼之间,一裘玄衣径从身侧掠过,带着点急不可耐出了殿门。
“……”奎:发生了什么?
“……”还有两个膝盖在地上不知当起不当起的折寓兰:嗯?说好的不宜出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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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该三日后入京的青缯小轿,此时停在昌平门外的小茶摊旁歇息。
天水碧色的厢帘被一对玉指轻轻挑起,恰对茶摊上一位侧坐饮茶的青年。
男子腰系玉笛,窄身长背,仅仅一个侧影便气度非凡。轿中的小姐单手抵着雪腮,眼睛星星亮,瞧得挺入迷。
身旁两个丫头对视一眼,见怪不怪。
“姑娘。”一个梳着包包头的丫头年纪尚轻,试图将车帘子放下,稚声稚气地劝:“恐怕老爷在家等急了,姑娘还是快些进城吧。”
韶白是在姑苏时跟着华云裳的,随姑娘在学宫这些年,窃蓝的嘴巴太严,韶白一直以为姑娘只是书香世家的小姐,顶多小官家出身,家底殷实些罢了。
临近上京才得知,华小姐的“华”居然就是京城聿国公的“华”,唬得她险些软倒。
然后韶白就开始为姑娘那个不好说的癖好担心了。
她家姑娘喜欢一切美丽之物,喜花卉香薰,好精玩雅绣,尤爱——赏美男。
就,看见了走不动道的那种。
还记得去年春日的苏堤踏青,姑娘一眼赏识了一位容貌在地品上等的负笄书生,眼神直勾勾盯着人家瞧。
这一瞧不得了,教那腼腆小书生以为佳人有意,第二日一大清早,太阳都没等出来,苦求双亲托请了媒人就上得学宫来。
好家伙哩,韶白至今忘不了,当她出来替姑娘传话,说“只是单纯欣赏君之雅鼻,并无他意”时,那个书生摸着自个挺秀的鼻子,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要说江南风俗开化,在稷中学宫的时候,上到师圣掌院,下到姑娘的师兄师姐师侄师孙,只要见着姑娘为人,没一个不喜欢的,没一个不依着让着姑娘,做何事都没有逾礼一说。
可若回到规矩大如天的京城还这么干,万一姑娘被人看轻了去……
韶白可是听窃蓝说了,聿国公身边有一位与姑娘同龄的二小姐,十分受宠爱呢。
轿中人全未觉伴身忠仆这份小心思,直至那系笛男子起身离开,方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放下绮帘。
嫩如花蕾的檀唇轻弯,一笑生香:“皑山上雪,皎云间月,这风流俏郎君的容貌可当得天品丙等了,你们说是不是?”
风靡江南道的“妙色评”,将天下皮相分为天、地、玄、黄四品,每品又有甲、乙、丙、丁四等,却鲜有人知,此评正是创自眼前少女之手。
少女音声娇俏,乌鬓压冰肌,发挽随常豆蔻髻,身着凝脂色钩花襦衫,腰系一条缙云流仙重纱裙,仿佛是一道沁泉涤净的流霞,不曾知人生疾苦。
一派姿近天然的品格。
哎呀,明明自己都美成这样了,还犯得着巴巴欣赏什么臭家伙?
韶白甜滋滋地瞄姑娘一眼,不知第多少次在心里感叹。
身为武卫的窃蓝比韶白稳重不知凡几,像个大姐姐柔声问:“姑娘,那我们进城?”
华云裳秋眸流婉,笑着拂开从帘外飘进来的柳絮,“进城。”
满城轻絮起,归家好时节。
这一年是太.安九年,汝川王摄政第九年,华云裳乘轿缓入都门,十里春风胜画,御道两旁柳花如相迎。
品香宴正如火如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