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太后眉头一皱,容玄贞已经沉不住气了,心想花我的家底这还得了,抢着问:“支银做甚?是不是暗里屯兵屯械了?”
“回太子殿下,并非。”单于郎沉吟:“汝川王花大价钱,从西蜀那边购进了近五百株珍贵花木。”
“哈?”容玄贞呆住。
单于郎继续道:“此外,汝川王还征调接管了从云滇道至京城一路的驿站。”
他果然有反心!容玄贞握紧双拳,“他是不是在收拢地方府道的管控权?”
“非也……”老暗探头子有点不知该做何表情,“汝川王从云滇暖河运进来七十二只彩色双绮鸳鸯,接手驿站似是为了一路畅通以……确保鸳鸯的成活率。”
“什么玩意?!”
气势作足的容玄贞脚下打滑,他一个千年煞神成了精的,又是花又是鸳鸯,玩儿他娘的什么一骑红尘荔枝来的猫腻呢!
婉太后同样迷茫,甚以为秘使口中的容裔都不是她方才口中的狼子野心了,琢磨半晌,怔忡道:“哀家的圣寿节是不是快到了?”
“母后,您在期待什么?!”容玄贞担心地看着贯来精明的母后。
“咳。”陷入迷障的婉凌华倏然回神,玳瑁护甲掩饰尴尬般扶住额角:“哀家知晓了,去查清出现在德馨府上的姑娘再来回话。”
“是。”
单于郎前脚才退下,婉太后的兄长,右相婉慈肃然佩刀入殿,开口即商讨容裔之事。
“他又犯什么疯了?”婉太后被容裔这两遭反常的举动晃得糟心,觉得无论再听到什么都不会惊讶了。
婉慈带来了一个真正的震动消息:“太后可知,摄政王暗中撤回了驻守湖州的绯衣军?”
“什么?!”
此日第二只描金五彩束腰盏砰然乍裂,婉太后霍急起身,摇晃着想要搭住太子的撑扶。
十七岁的容玄贞却先她一步,目瞪口呆颓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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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越义登门国公府道恼这日,摄政王已经罢朝三天。
老哥俩儿在厅中碰面,华年从头到脚就没给对方个好脸色。
傅越义一个宽眉阔口的爷们儿,面上嘻嘻猛赔笑脸,按着十岁儿子傅歌的头:
“老华,这事儿闹的你说,怪兄弟我家教不周了,喏,我押着这小兔崽子来给贤侄女赔礼。”
华年脸色更不待见了,老兵胚态度摆得挺正,可罪魁祸首呢,连个影儿都没见着。
自打傅婕闹出这桩事,第二日全城都知道品香宴上香魁的身份,也知道了大公主请华家女儿入府喝茶的事,各路揣测纷纷攘攘。
这不没几日,已有暗地打听云裳八字的了,更有甚者,直接托媒人腆着大脸来上门提亲!
要不是为了处理这堆烂事,华年早想提刀杀上傅家大门了。
同是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养儿子胡打海摔,养女儿娇如掌珍,华年懒得戳穿老哥们,也不至于和毛没长全的小崽子计较,挥手打发了小孩儿,撩起眼皮乜傅越义一眼。
“绯衣军撤出湖州,你怎么看?”
傅越义闻言,收起了玩笑神色。
他拇指重重刮上下巴,语气沉重:“湖州是南藩临安王辖下重镇……当初先帝驾崩后的那场夺嫡,这位临安王可是差一步就登了天啊。”
他听说,这位爷做临安王这些年,也没忘在江左笼络俊才,勤治民庶。天高皇帝远,婉太后多年来为防不测,一直派绯衣军坐镇湖湘,而绯衣军本是摄政王麾下军旅,太后娘娘这一着,一来为防临安王异心,二来削减摄政王实力。
恐怕太后娘娘算尽机关也没想到,摄政王敢这么堂而皇之地撤兵,如今……
“如今,”华年眯起眼眸:“京里这头恶蛟的獠牙,已经松开江左那头猛虎的脖颈了。”
大人说着事,将军府的小少爷一步一挪跟在华管家身后,郁闷地去向华小姐赔礼。
说冤真是冤,明明那些事都是傅婕使唤他做的,他丢脸淋墨屁股开花不说,到头来姐姐挤几滴眼泪,顶缸人就顺理成章变成了他。
傅歌白眼望天,唏嘘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惆怅。
晴光暖阳,云裳这日的心却是不错,华年不知打哪儿听来的老礼,说将养身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多晒太阳多喝水,云裳便着人搬了檀梨案到花圃,晒太阳的同时随手调几味香。
余光看见小鬼头丧眉耷眼地走近,云裳浅翘的眼尾回敛。
拢指将绿釉博山炉的香雾向鼻翼轻扇,觉得味道不对,又气定神闲添了一味料。
韶白从窃蓝口中得知傅家做的过分事后,小粉拳当即硬了,更无好脸色给傅歌,故意当做看不见他,与云裳说话:
“姑娘这回调的香我从没闻过,些略像淡梨木香,若有似无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呢。”
的确说不上来。
云裳自从转醒,总是无意想起那个叫容九的男人身上淡浅的木香,尤其在她心口的绞痛几要夺走呼吸时,那片气息迷蒙地钻进鼻腔,带着与生俱来的安抚。
每当觉察这种隐秘心绪,正值妙龄的女子雪颊便不禁发赧。
养好身子后,她几次叫来窃蓝,想问她那日到公主府时,可有看见别的什么,埋头支吾几许,自己先问不出口了。
从来自诩欣赏男子之美为“食色坦荡”,那日,左不过是权宜之时的衣料相贴罢了……彼时少女不满地瞪着水银镜中薄晕横生的脸庞,伸手按倒凤狃镜面。
气只气这香,怎就配不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