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陛下,御史台一共送来三十一份弹劾条陈,涉及关中军政两部总计十一名官员和十七名将领,全部都在这了。”郑大监几乎是抱着整整一摞奏报急匆匆走进承明殿,转而苦笑道:“后面谏议大夫张宏生也跟着来了,说是还有事要当面启奏陛下。”
“这么多?算了,朕不看了,让张宏生自己来说。”皇帝似乎一愣,但是随即自顾自的点了点头,让张宏生进殿之后才开口道:“御史台这是打算让朕累死吗?这么密集的弹劾条陈,你们打算干什么啊?”
“陛下恕罪,这是微臣的错。”张宏生面色沉静,只是在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皇帝,转而道:“微臣捋顺御史台之后,清查往年积压的弹劾奏报,耗费许久,才在近日汇总出了一个完整的奏报,所以难免多了点。但是陛下请放心,御史台虽然是风闻捕事,但是所奏之人,却全部都有详实的证据,甚至于不少,还有人证,所以微臣不敢不上报,请陛下决断。”
“还有人证?”这句话算是让皇帝猛然间抬头,看了一眼张宏生,声音之中带着寒意道:“张宏生你可要说清楚了,当真有人证吗?”
“微臣已经和关内道御史核查过,确实有人证,而且都是长者有一年多,短的,也有数月之久,全都是前来京城状告关中文武贪污腐败、欺压百姓,走私军械,文物勾结,倒卖粮食盐铁前往草原的百姓。他们在京城求告无门,状纸辗转数次却没有人接。”张宏生再次掏出一份条陈递了上来道:“微臣统计过,除了大理寺登记备案,依次排开在查的,尚有七十一件大小供状,全都送到了御史台来了。”
张宏生送来的是汇总的条陈,里面分列的非常清楚,所以一瞬间让皇帝脸色大变,转而一拍案几怒喝道:“刑部和大理寺都是干什么吃的?百姓不远千里来京城上告,他们为何不愿意接供状?朕的钱粮俸禄难不成就养出了他们这些尸位素餐之人来了吗?”
“微臣已经和大理寺卿商议过,大理寺接手了部分案件,但是因为人蛊之案和楚家之案,大理寺已经将后续案件排到了明年,但是依旧没有足够的人手。”张宏生摇头道:“而刑部此前在李成儒的主导之下,对于大理寺的增援要求置若罔闻,本身也拒不接受这些外地来京城的首告案件,而且还暗中指使人手威吓打压首告之人,导致不少百姓在京城流离失所,衣食无着,民怨已经四起。”
“看起来这件事是拖不得了。”皇帝叹了口气,对于张宏生这一次做的准备微微点头,但是随即道:“朕原本的打算是避开这一次和亲之期再去处置关中之事,爱卿,你们选的时机可是让朕很为难啊。”
“微臣明白陛下的难处。”皇帝的弦外之音张宏生明白,但是此刻他却顾不得这些,毫不迟疑摇头道:“但是陛下,如今朝堂纷争已经到了迫在眉睫之关头,此时若是退缩,不但这些案件冤情难以澄清,而且还会影响国事。微臣虽是文官,但也知道西北边防之重,断断不能出问题。但是实际上这些事情已经出了,微臣担忧,突厥是早就知道我西北边防已经是千疮百孔,此次南下和亲,若是虚晃一招,让我朝麻痹大意,只怕到时候刚刚稳定了云中,人家就要从朔方打进来了啊。”
“你的意思是——”皇帝微微沉吟之后转而道:“你先回去,朕会给张建帧下旨,让他和韩志毅联手彻查此事,御史台所持有的人证物证也全部移交大理寺,交给张建帧处置。但是这件事,你们暂时不要对外张扬了,有什么进展也不要通过中书省,直接来承明殿,朕亲自处置。”
“陛下的意思是密查?”张宏生脸色一变,随即有些迟疑道:“御史台整理出来的这些奏报中书省和六部大多心知肚明,都是以前积压的案件,只怕未必能瞒得住啊。”
“是啊,朕也知道。”皇帝带着一丝苦笑,深深地看了一眼张宏生之后才摇头道:“看起来朕的这位凌阳郡主是打算将此事闹大了。你先这么办吧,朕去一趟国子监。”
皇帝挥手让张宏生离开之后,自己转道直奔国子监而来,也没待銮驾,只有一队御林军随行。轻装简从之下,皇帝以为能够避开众人的视线,但是却在走进国子监的那一刻再度露出了一丝苦笑。
“陛下来了?刚刚沏好的新茶。”国子监里边,楚梦溪已经在等着了,见到皇帝之后,也没行礼,只是端出来自己刚刚制好的新茶,微微点头道:“燕王送的,算是借花献佛了。”
“他来过?”皇帝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趣道:“何时来的?找你做什么?”
“宣战。”简单两个字之后,惹得皇帝不由得苦笑道:“他还真的毫不掩饰。”
“事到如今,掩饰已经毫无意义。”楚梦溪微微摇头,转而道:“朝堂纷争已经明显,陛下高处云端,自然可以俯瞰众生,但是现如今却不仅仅是纷争那么简单,而是有人可能要掀了棋盘,所以已经是退无可退。此役,若是失败,则此前所谋,尽数化作泡影,所以还请陛下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