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二十一年六月初八寅时中,天还没亮,季翎岚便起了身,拿起昨晚收拾好的小包袱,便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间。包袱里除了这些天他穿过的几套衣服,就是一些干粮和水,其他的季翎岚什么都没拿。按照记忆中的路线,鬼鬼祟祟的来到大门口,看了看门口正在打瞌睡的仆从,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前,卸下门闩打开一条门缝,身子一侧便走了出去。
季翎岚走出别院,才发现这院子居然建在了半山腰上,这黑灯瞎火,又没照明设备,仅靠这不怎么明亮的月光,想要下山……
季翎岚走了近一个小时,才走出没多远,用走不贴切,应该用挪,真是走一步挪一步,这山上树木很多,将原本就不怎么明亮的月光遮了个严实,本来就陌生的环境,再加上黑暗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就算再胆大的人也觉得瘆得慌。季翎岚走着走着,脚下一空,心里一紧,下意识的发出一声惊叫,紧接着身子便滚了下去。滚了没两圈,季翎岚便出现在解剖实验室,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看看身上的擦伤,不由微微皱眉,拿出唐棠储物柜的钥匙,便走了过去。
打开柜门,‘哗啦’一声,里面装的满满的药一下子掉出来三分之一。季翎岚不禁一阵好笑,就是让他买些常用药,他这是把药店都搬来了吗?
蹲下身将地上的药捡起来,又一样一样的看了看,得,还真是齐全,各式感冒药、退烧药、消炎药、抗生素、酒精、碘酒,甚至纱布、绑带、胶布应有尽有。最让季翎岚惊喜的是,里面还放着一整套基础外科手术器械,忍不住试了试手感,季翎岚满意的放了回去。
打开碘酒,掏出棉棒,季翎岚处理着身上的擦伤,刚才一脚踏空是他故意的,从昨天李旺被人打昏开始,他就明白暗地里肯定有人在监视他,不管对方的目的为何,他不喜欢这种被窥视的感觉。可那人神出鬼没,又武功高强,连那么脆弱的花苞都能当武器,别说他现在的身子,就是他现代成年人的身体,也打不过人家一根小指头,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所以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摆脱监视。
打从季翎岚鬼鬼祟祟的出门,零九就不远不近的跟着,看着他一步一步的往前挪的笨拙模样,心里不禁觉得好笑。要说这些天谁陪他时间最长,那就非零九莫属,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盯梢,季翎岚平时吃什么,喝什么,甚至晚上什么时候起夜,他都一清二楚。如果不是傅南陵警告他,不许进卧房,季翎岚甚至连一点隐私都没有。
仅仅半个月的时间,季翎岚就从一个面黄肌瘦的小乞丐,变成一个面红齿白的少年,虽然他的五官不是很夺目,但看久了会让人觉得很好看,会不知不觉的想要亲近,尤其是他和李旺相处时,那种无拘无束的感觉,是零九从来不曾体会的,心里也隐隐有些向往。
“哎呀。”
一声惊叫打断了零九的思绪,他心里一紧,连忙纵身跃起,朝着季翎岚滚落的方向飞了过去,可当他落地时,已经失去了季翎岚的踪影,任他怎么找也找不到了。零九心急如焚,不得不重回别院,寻求李向晚的帮助。
季翎岚处理好擦伤,又等了一会儿,这才将储物柜重新锁好,从解剖室出来。他见天色已经大亮,赶紧迈开步子往山下走。好不容易甩开监视的人,如果因为自己磨蹭再被追上,那这伤可就白受了。季翎岚撒开脚丫子,一个劲儿的横冲直撞,倒是真让他甩开了零九,顺顺利利的下了山。
坐在一块石头上,季翎岚累的直喘,解下水囊喝了一口水,打算歇会儿在上路。
“这原来的小院是不能回了,该去哪儿呢?”季翎岚心里清楚,既然自己已经被监视,那他的身份肯定已经被查了个底儿掉,他前脚回去,后脚就得被人找到。
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季翎岚决定走到哪儿算哪儿,反正只要远离京都便好。既然做了决定,季翎岚便没有耽搁,站起身一路朝南往前走着。
赶了小半天的路,脚被磨得生疼,季翎岚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脱掉鞋子看了看,脚掌上被磨了两个血泡,他不禁一阵苦笑,这才过了几□□食无忧的日子,身子都变得娇贵了。他看了看四周,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直接进了解剖室。
解剖室里没人,他打开储物柜,拿出酒精和碘酒,又拿了个大些的创可贴,处理脚上的水泡。突然脚步声响起,季翎岚连忙将东西放回储物柜,重新锁了起来,看向解剖室的门口。
“嘀嘀嘀”,房门被推开,一具尸体被推了进来,而送尸体的正是唐棠。
季翎岚走到唐棠身边,说:“唐棠,怎么回事,又发生命案了?”
唐棠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拍拍胸口说:“师傅,你吓死我了。”
季翎岚好笑地说:“瞧你这点出息。”
“不是,师傅,这是解剖室,我面前又是具死的极惨的尸体,就算胆子再大,突然有人在耳边说话,也会害怕的好吗?”唐棠忍不住为自己辩解。
“死状极惨?你打开我看看。”虽然说这话不太妥当,但季翎岚真的对尸体比对活人更敢兴趣。
跟在季翎岚身边两年,唐棠自然明白季翎岚的喜好,他穿戴好防护服,拉开了裹尸袋的拉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