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翎岚洗完澡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更鼓声,算计着尸体解剖的进展,直到午夜时分才再次进入解剖室。解剖室里很安静,唐棠靠在储物柜前打瞌睡。紧闭的眼睛下是浓重的黑眼圈,头发有些凌乱,衣服也被压得起了褶皱,整个人看上去邋遢了不?少。
季翎岚有些后悔让他留下,走到他身边,轻声叫道:“唐棠。”
唐棠猛地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说:“师傅,你来了吗?”
季翎岚有些心?疼地说:“来了。这几天很累么,怎么这么邋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奔四的人了。”
唐棠垂下头,难过地说:“师傅,常欣死了,我?没能救得了她。”
季翎岚神情一怔,说:“刚才那具女尸就是常欣?”
“嗯,是她。”唐棠粗鲁的扒了扒头发,说:“那天我?跑去提醒高?队,将我?们的猜测说给他听,他连忙给常欣联系,可怎么也联系不上,我?们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马不停蹄的去她家找她。她家里?一片凌乱,明显有打斗的痕迹,茶几旁边有碎了花瓶,碎片上有血迹。高?队马上去查看监控录像,发现在4月5日,也就是高队去走访的当天,常欣就被抓走了。”
“抓走?这么大动静,就没人发现吗?”
“常欣被带走的时候是深夜,门锁上有被撬过的痕迹,应该是那些人打开门的时候,常欣刚到家还没休息,常欣和他们发生冲突也只是一瞬间的事,随后就被人砸晕了。”唐棠看向季翎岚的方向,说:“师傅,你知道吗?他们是架着常欣,从电梯下的楼,就这么大大咧咧的下了楼。他们……他们怎么能这么明目张胆?”
看着唐棠脸上复杂的表情,季翎岚不?禁叹了口气,说:“唐棠,就因为有这些肆无忌惮的罪犯,才有我?们存在的意义。别怨天尤人,你要打起精神来,做好跟他们战斗的准备,别人家还没出招,你就这副要死要活的模样。”
“可已经死了那么多人……”唐棠将身子缩了起来,脸上是季翎岚从未见过?的脆弱。
季翎岚见他这副模样心疼的不?行,可以自己现在的状态,连抱一抱的他都不能,一时间心里?也涌现一股强烈的无力感。
“臭小子,明明是我死了,最该难受的是我才对,现在我还没怎么着呢,你倒是先哭起鼻子来了,成心?想让我?难受是不是?”
“师傅,我?这不?是控制不住吗?您就让我哭一会儿吧,一会儿就好。”
浓浓的鼻音里带着依赖,此时的唐棠就像个撒娇求安慰的小孩子,让季翎岚顿时有些恍惚,现在的唐棠和傅南陵何其的相像。
“臭小子,想哭就哭吧,师傅就陪在你身边。”
季翎岚不?说还好,听他这么一说,唐棠的眼泪更是控制不住,呜咽的哭了起来,边哭边抱怨:“师……师傅,人家……人家安慰人都会……都会抱抱,可您……您连摸摸头都不行,呜呜……”
季翎岚直接给气笑了,说:“你小子还蹬鼻子上脸了,要不?是我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呜呜……我宁……宁愿您收拾我,怎……怎么收拾都行,您倒是……倒是回来啊,我?一个人……一个人该怎么办啊……”
看着唐棠哭的忘乎所以,季翎岚心?里?不?是滋味,叹了口气,说:“臭小子,你都跟了我?两年了,怎么还这么没出息?”
“呜呜,我?……我就是没出息,有……有本事您打我?啊,呜呜……”唐棠哭的直打嗝,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孩子。
季翎岚没再说话,坐在唐棠的身边,安静的陪着他。
唐棠哭了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四下看看,声音沙哑地叫道:“师傅,你还在、在吗?”
“如果你再哭,那我就不在了。”季翎岚无奈的看着唐棠。
“不?、哭了,脑袋缺、缺氧了。”唐棠拿出纸巾擦擦脸。
季翎岚听他这么说话,是既心疼又好笑,说:“你瞧瞧你这副蠢样子,怪不得都二十好几了,也找不到女朋友。”
唐棠小声的嘟囔着:“您、您不也是个光、棍么。”
“我?看你小子是皮痒了吧,就仗着我?现在收拾不了你了,是吧?”
唐棠连忙认怂,道:“不?、不?敢了。师傅,你别生、气。”
“行了,适当发泄一下也好,省的负面情绪积压太久,对心理是负担。”
“师傅,我?、我?是不是很没用?如果……如果我?能像师傅这样敏锐,那常欣可能就不?会死。”
“你这么说,那高队是不是该引咎辞职?人不是机器,没有那么精密的系统设置,尤其是高强度工作以后,精神极度疲倦,总有顾虑不?到的地方,更何况我不?也是常欣被抓以后,才想到的么?”季翎岚顿了顿,接着说:“常欣的死虽然责任不在你们,但毕竟是一条人命,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不?如好好工作,为常欣,为我,以及那些死者查出真相。”
“师傅,我?……我怕我?太笨,什么都做不?了。”
季翎岚语重心?长地说:“唐棠,你是法医,能做的是运用自己的专业,在尸体上找到能用的线索,提供给刑侦队的同事,剩下的就交给他们,你要相信他们同样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