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暴雨仍在下着,一大群仆从披着蓑衣进到院中,领头的那人站在队伍前头大声宣着规矩。
狂风暴雨,仆从们颤颤巍巍低头。
“这么快便来了么?”梁昭歌看着窗外觉得好笑。
“是谁?”
“新来的仆从。”梁昭歌漫不经心道。
祝久辞想起来,祭祖大典之后梁昭歌自行在院中造了一场刀刑,浑身是血跪在院中凄厉如鬼魂,吓疯了不少仆从。自那之后,国公府新招了不少新仆……
“小公爷别哭,昭歌不吓你?了。”梁昭歌放下手,果真再没有要戳眼的举动。
祝久辞抬头,梁昭歌面色苍白看着他。
“昭歌你?……”
祝久辞突然止住话,神思?惶然,周遭梦境震动。
梁昭歌忽然抓紧他:“又要走了?”
“什么?”祝久辞不解。
下一刻,梦境崩塌。
神思?抽离的时刻,祝久辞看见一片白茫中梁昭歌孤独坐在榻前一角,抬头看着上方,颈上青紫勒痕煞是显眼,他说:“其实昭歌不要那句话,我只怕你?不要我……”
祝久辞惊醒,银骨炭火热地烧着,阿念坐在一旁抱臂打哈欠。
“昭歌呢?”
阿念迷糊醒来:“小公爷醒啦!此觉睡得当真踏实,天色都黑啦!”
“不过也?对,”阿念喋喋不休道,“青山万阶长路,也?该好好休息……诶小公爷!披上大氅啊!”
祝久辞已经冲了出去,西苑琉璃灯盏璀璨如天上星辰,青丝秋千飘荡半空,着实一番良辰美景。
冲去玉石庭,那人挽起绸袖站在井边弯身打水。
祝久辞恍然止住脚步。
良人……良人……
没有勇气开口的他如何面对那人。
脚步踌躇不前,他站在玉石庭外看那人纤纤丽影晃动。
转身去了前堂,国公爷威严坐于主座,祝久辞二话没说啪一下跪在地上。
府上老管家惊惶,纵是在国公府兢兢业业呆了四十?余年也没见过这般场面,回头看一眼国公爷,连忙点头弯身退出去,阖上门,留下父子二人共处一室。
国公爷抬眼:“说。”
祝久辞毫不犹豫磕下头:“神诏一事是我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干,求将军莫罚琴先生。”
国公爷站起身。
祝久辞又重重磕下:“琴先生艺绝天人,琴音化神,求将军同意琴先生留在府上。”
额头触着冰凉地面,祝久辞身子微微颤抖,终是一步错步步错,当年用一纸聘书把人骗进府时他就该想到,有朝一日事情败落他要面对怎样的困局!国公爷是连乐坊的一把伞都容不下的人,何谈从乐坊出来的人了!
冷汗滴落,祝久辞看着黑靴结实踩在地面一步步走近,心头一紧,忽然黑靴从旁侧走过,身后木门吱一声打开,冷风灌进来。
“出来。”
祝久辞仓皇抬头,国公爷已经跨出门槛站在漆黑的院落中。
匆忙跑出去,国公爷背着手看天。
今夜弯月隐了光辉,满天星辰大放异彩。
“孩子,你?过来。”
祝久辞乖乖走过去,垂首站立。
国公爷看一眼祝久辞,又重新看向夜空。
“你?未经沙场,很多事情爹没办法教你?。”国公爷蹙眉,似是有些遗憾,片刻又接着道,“沙场上我们常说一句话——”
祝久辞抬头看他。
“英雄不论出处。”国公爷转身走了,留下祝久辞一人与满苑星光。
京城许久未有这般天空,群星闪耀光彩夺目,数不清的星辰遍布天上,一道华带横穿而过,那是众多星云组成的银河。
祝久辞恍惚回到西苑,意识到人不在,连忙奔去玉石庭。
梁昭歌捧着玉碟坐在清水塘前,纤瘦指尖浸在冰水里,已然冻得发红了。
祝久辞心疼赶上前把他的手捞出来,“做什么呢?”
梁昭歌惊喜看他:“小公爷?”
他转身放下玉碟,抬手要抱祝久辞,想到自己双手仍滴着水,又遗憾收回去。眸子一转,复又兴高采烈,指尖朝着那冰水伸去,捞了一物什出来攥在手心,献宝一样呈上前。
“猜猜看?”
祝久辞包拢住他冰凉的手心疼不已:“昭歌……”
梁昭歌慌忙收回手,在自己衣衫擦掉水汽,攥着手将人推到水亭坐下。
“瞧小公爷睡得香便未打扰,”梁昭歌瞥一眼那玉碟,“趁着小公爷酣睡,偷取净水洗宝贝,不成想被发现了。”
祝久辞拉住这不听话的人,重新将冻僵的手包在掌心:“怎可独自取井水。”
冬夜寒凉,井深不见底,着实危险。
“未寻见仆从……”梁昭歌实话实说,玉石庭是汤浴的地方,平日里不设仆从随时侍候,各院若要汤浴,都各自从院落带人来。
“那也不可……”祝久辞蹙眉。
梁昭歌见祝久辞大有婆婆妈妈絮叨的架势连忙止住他:“小公爷不好奇么?”
他伸着拳头戳戳祝久辞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