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明一边搅动锅里的食材,一边道:“是吗,那你和我说说吧。我和他,过去是怎么样的?”
“从您和大少爷第一次见面算起,至今也有十来年了吧。”春草认真地掰着手指头回想,“那时候您还小,当然奴婢也小,大少爷已经是少年人了,身量又高,奴婢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您还有点怕他,不大愿意和他说话。”
“怕他?”花明忍不住接话,有点想笑,“他可怕吗?”
迟雪这个人,日常总是温润和气,看起来像是手里只配拿书的翩翩公子,又因为他身体不好的原因,花明甚至从见第一面起,就多少对他有点怜爱。她倒是没想到,他还能把小姑娘吓着。
哦,这么说起来,他上回在酒肆里面对醉汉,模样倒是挺吓人的,但那是因为对方乱扔盘子,差点砸到她。
花明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那个时候的迟雪,哎,真帅。
春草也不明白她神情的变化是为了什么,想起当年的趣事,笑得露出一排小牙,“那可不,他是在您身边久了,性子才慢慢软下来的,当年还一板一眼,脸也冷得很,您还悄悄和奴婢说,不想待在这尊黑面佛身边。但是啊……”
她凑近过来,满脸戏谑,“转眼他就在您面前,认认真真地起誓,说您无需怕他,他这一生都会护您周全。”
花明刚把开了背的虾丢进锅里,虾肉落进金汤,很快就转为粉白色,像一朵朵芙蓉一样点缀在汤里。
她闻言,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不由皱了皱眉。
“春草,我们从前,是不是很熟?”
春草陡然愣了一下,脸上闪过片刻慌张,“啊?啊,自然,大少爷与您青梅竹马,奴婢自然也是和您常见的。”
花明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仍然不对。
不论她当年,是在什么情况下与迟雪初见,春草都是迟府的丫鬟,她一个外人,和人家府上的丫鬟吐槽人家的大少爷,这件事它合理吗?
而且,春草话里话外,总隐约有一种,她似乎和迟雪相处的时间非常多的感觉。
古时候,应当还是讲究男女大防的吧,未出阁的女儿,和别家的少爷,哪怕是小镇子上民风淳朴,礼教规矩宽松一些,哪怕是两家从小熟识,订的娃娃亲,听起来依然……
好像总是有哪里不对的。
“你再和我多讲讲,我们从前是怎么样的?”她耐着疑惑道。
春草却缩了缩脖子,像是觉出什么了一样,头摇得很干脆,“不讲了不讲了,那么多年的事,奴婢一时半会儿哪能讲得过来呀。要我说呀,您还是别太劳累,安心休息,早点把生病前的事都想起来,就什么都好了。”
花明无奈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这丫头心是好的,可惜啊,这病前病后,其实壳子里装的都不是同一个人了,从前的那些记忆,本就是不属于她的。
她撤了火,从锅里舀出一小碗递给春草,道:“陪我那么久,饿了吧?来尝尝。”
金沙虾仁豆腐,既是汤也是菜,暖暖和和的一碗,鲜美又不腻。
“好吃好吃。”春草小心吹着气咬豆腐,“您打算做这道菜给王家老爷子吗?”
一提生意,花明就把刚才那点感伤扫到脑后去了,“没错,老年人啊牙口不好,我打算多上些汤菜炖菜,吃口软和的,既然是寿宴,一定要让老寿星吃好吃饱。”
“少奶奶真是花了大心思了。”春草笑道,“这几天咱们府里上下,都尝了好多新菜呢。”
“那必须的,”花明精神振奋,“咱们酒楼刚开业,就接到这么一笔大单子,那必须得一炮打响,打出名气,打出口碑,往后咱们的生意就滚滚来了啊。”
春草看着创业女老板,愣愣地点了点头,“那您看,要不要给大少爷也送一碗呀?”
她偷偷向花明挤了挤眼睛,“您这几天都钻在厨房里,没顾上他,大少爷肯定很想见您。”
她这不是借研究菜品的名义,成心躲着吗。花明心道,她自己心里还没想明白,见了面也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面对迟雪,那还不如暂时别见。
但嘴上说出来的话,自然是很无所谓的:“他想我,不会自己来见我呀?”
说罢,向哑口无言的春草道:“哎,你慢慢吃,还想要的话锅里自己盛,我去试着做个面。这次给王老爷子的长寿面,我也想做个不一样的。”
完了还要故意大大咧咧地补一句:“见他,哪有做菜快乐哦。”
不料,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安静的声音:“原来,你当真故意不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