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非桐看着那张脸拉长,晃动,逐渐的,人脸上的嘴开始一开一合,询问着他。
“你的人之中,可有后悔的事?”
“可有倾尽一切代价也想要挽留的人,无论如何也想要重回的时光?”
“你里最害怕的什么?最渴望的又什么?”
追询中,无数杂『乱』的影像在眼前交叠,又变做一幕幕转身离去的背影,每一道背影身后,都有他试探着伸出去的手,但一切都徒劳。
在所有的梦境中,他从未功地拉住那个人,说上一句“不要离开我”。
如所有的一切,真的有重新挽回的余地……
景非桐这样想着,手已经情不禁地抬了起来。
他的手与幻影交叠,随即,竟然当真触碰到了那片冰凉而又柔软的衣袖。
对方停步,回身。
而他紧紧握住衣袖下的手腕,几乎不呼吸。
——那一张,他很熟悉的脸。
景非桐骤然睁开眼来,近在咫尺处,他看见了舒令嘉。
真实与虚幻交叠,竟完吻合在了一起,让人一直之间,甚至分辨不出身在何方。
这一瞬间,景非桐觉得困扰己多年的魔从头连根拔起,随即穿透胸膛,终于血肉模糊地『露』出了真实面目,变了眼前之人的模样。
他中骤然洪水滔天。
舒令嘉低头看了看己的手腕,见他醒来,未及询问,便被景非桐用力拉近怀里,死死抱住。
景非桐抱的很紧,宽大的广袖将舒令嘉整个人都包在里面,仿佛只要稍微松上一点劲,舒令嘉就会在眼前消失似的。
两人的胸膛贴在一起,即使隔着骨头与皮肉,舒令嘉也够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跳得飞快的脏。
这个拥抱这样用力与炙热。
舒令嘉不觉地脱口而出:“师兄。”
他有些分不清楚,己叫的到底谁,或者说,他到底谁。
许久,景非桐慢慢地放开舒令嘉,细细端详了他片刻,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伸手帮他理顺了鬓边『乱』发,低道:“刚做梦魇着了,这么一会不见你,觉得就像了很久一样。”
舒令嘉凝视着他,目光中含着深思。
景非桐瞧着他,中便软一片,只强克制。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己表现的不要太失态,又问道:“方与你切磋的,应该就苍冥老人的识罢?感觉如何?”
他不知道,其实舒令嘉也没有接受传承。
舒令嘉方从梦境中出来,便满腹疑云,此时见了景非桐的反应,更添疑『惑』。
他从来不一个里藏住事的人,一旦真的把一个人当朋友,很多事情与其己去费尽脑筋地猜测,倒不如当面问个清楚。
舒令嘉没有回答景非桐的话,而说道:“师兄,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景非桐见他『色』严肃,便点了点头道:“你说。”
舒令嘉道:“首先,你费尽机来到这处秘境当中,当真只了解决魔吗?”
景非桐毫不犹豫,说道:“。”
舒令嘉点了点头,道:“好,二个问题。你与我识,后来又对我那么好,多番帮助,有意之,出于巧合?”
景非桐道:“咱们两个会在乔家镇上遇,完偶然。但后来结识了你之后,我觉得十分投缘,会不知不觉地想与你更加亲近一些,只顺其然罢了。”
舒令嘉道:“我记得你原来说,不知道你魔当中总出现的那个人什么样子。”
这回景非桐顿了顿,道:“原先确实不知道。”
舒令嘉也觉得己的呼吸停滞了一下,然后他也不禁地抓住了景非桐的手,盯着他的眼睛,慢慢地说:“那就现在知道了?”
景非桐没说话,舒令嘉又加了一句:“我的模样吗?你敢说你对我十分特别,没有这个原因?”
景非桐没想到他会这样直接地问出来,或者说,他不知道舒令嘉怎么会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顿时感到了措手不及。
但此事千头万绪,简直不知从何说起,令他一时语塞。
舒令嘉等待着景非桐的回答,景非桐却迟迟未语。
两人对视着,片刻之后,舒令嘉松开他的手,霍然起身,径扭头便走。
景非桐一惊,连忙跟着起来,抢上几步,一把拉住他,说道:“小嘉!”
舒令嘉甩开他的手,说道:“景非桐,我记得先前发现你早已识破我狐狸原身的时候,你曾经跟我说,保证日后不会再有什么事欺瞒于我,我拿你当做知交,便信了。但你如今又什么意思,究竟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虽然只小事,但我容不得旁人拿承诺来当做玩笑!”
景非桐解释道:“我也不在开玩笑,我……”
舒令嘉打断他:“你来历莫测,行事诡异,我出于尊重,从未问,但如今一切种种摆明了与我有关,你要搪塞糊弄到何时?我没那个耐跟一个人朝夕处,以倾交,却总要猜来猜去!你让我怎么信任你?”
他憋了半天,该说的话索『性』便一次说个明白,因此也没客气。
之前舒令嘉曾经很多次问何子濯,何要收姜桡上山,何对他多番包庇偏爱,甚至罔顾门规,也不顾及同己之间的师徒情分。
在他里,越在意的事情,越重视的人,就越要坦坦『荡』『荡』说个清楚明白,使彼此之间没有结。他不想对所有的事情一无所知,像个傻子一样,被别人摆布的团团转。
但每一回何子濯都认他『性』情太刚硬骄矜,只了写小事无理取闹,师徒之间不欢而散。
可他不认己做错了,这个『性』子改不了也不想改,一个人若不懂他,便也不必将就。
如今对景非桐说了这些,舒令嘉也已经做好了一拍两散的理准备,因而说完之后,提步欲走。
景非桐叹了口气,却再一次拉住了他。
他轻道:“小嘉,你别气。我那句话,我从未骗你。关于魔的事情,我也刚刚知道的,你要问,我就什么都和你说。”
舒令嘉“哼”了一,显然没有听进去。
景非桐握着他的胳膊,却一点也不肯松开,转到他的面前,瞧着他的眼睛道:“我懂你什么气,但你懂我……何对你不同吗?”
舒令嘉一怔。
景非桐沉沉道:“不因魔,因你舒令嘉。”
里仿佛压着一个沉甸甸的匣子,“咔嗒”一,上面的锁扣被轻轻打开了,一时间,里面积郁的百般思绪便纷纷涌了出来。
舒令嘉身体绷紧的力道不知不觉地松了。
景非桐叹口气,又笑了笑,说道:“咱们坐下吧,我说你给听。你刚比剑应该也累了。”
他拉了舒令嘉一把,舒令嘉微微一挣,没挣开也就罢了,顺着景非桐的力道,与他肩坐在了草地上。
景非桐这先把重要的话说在最前头:“之前没有把魔的事情跟你说清楚,我不好,但我不故意要瞒着你,我也一直不知道那魔什么样子的。你放,我绝对不因觉得你跟那个人像,故意跟你接近。”
舒令嘉嘴硬道:“我没担这个,我不喜欢别人说话不算话。”
“对,我明白。”
景非桐认真道:“两个人交,要么倾待,要么就干脆彼此疏远,最低劣的行,就一边口口说着坦诚,一边却又满口谎言,事事模糊其词。”
舒令嘉脾气没下来,本来景非桐说什么都不想赞同,可听他言至此处,沉默片刻,却也终究不由地叹了口气。
他说道:“你明白就好。我也不什么事都要计较,但就受不了这个。”
景非桐凝视着舒令嘉,目光中便带了温柔。
这个人的『性』情如同剑锋一样纯粹又锐利,他要与谁论交,就会倾尽情,热烈坦『荡』。他非不懂人情世故,也不没有见机算计,却不会此而牵绊动摇。
他永远骄傲,却又敢于承认己一切的忧虑与不安,他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却最柔软不。
这样的一个人,又让人怎不爱?他活了很多人向往而不可得的样子,又给己带来了致命的沉『迷』。
景非桐道:“我觉得你这样很好,有话就说清楚,有事就问出来,也免得误会。这分明坦诚,怎么会计较呢?谁觉得你计较,那肯定己虚了。”
他说完之后,也不由想起了何子濯和姜桡给舒令嘉带来的那些糟事。
景非桐定了定,暗暗想着,我可不再让他伤了。
他如此倾于这个恣意而纵情的少年,更愿意用尽一将他放在头守护。
他也个固执的人,既然认定了,就想要完完了对方着想,让舒令嘉知道,有人懂他,在意他,不会骗他。
景非桐打定主意,缓缓说道:“你方说我的来历秘,其实对着你,也没什么说不得的——我的父亲上一任的碧落宫宫主。而我明面上掌管碧落宫十殿之一,只了行事方便罢了,当年从凌霄派宗离开,正因父亲卸任,而我接掌了碧落宫。”
碧落宫向来秘,除非有重大灾祸出现,否则碧落宫宫主一向不会『露』面于人前的,甚至十殿之间平时都不怎么来往,但却力量强大。
他们麾下高手如云,宫主的凌云令一下,无不云集而影从,一股十分庞大的势力,他的真实身份关系到『性』命安危。
舒令嘉的思都在猜测景非桐的魔上面,没想到对方先向他坦诚的,就会这样一件从未『露』出半分端倪的事情,也等于把命交在了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