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很简单,崔琰实在名头太大,太显眼了,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他不能死,他死了就等于皇室和世家撕破了脸。但如果他在战场遇到危险而死,那就另当别论了。况且这又是他自己争取来的。
反过来说,即便他不死,崔氏也已经够显赫了,多他一个也无所谓。种种考虑之下,父皇自然会同意崔琰去。而崔琰也能因此争取到一丝机会,让皇室意识到世家还有用处,暂时还不能动。
与此同时,他作为皇室子弟,此次也被派了同去。他明白自己的作用,他也会充分发挥自己的作用。他母亲是崔氏出身,他如果能得到崔琰等相助,便等于如虎添翼。
无论如何,这对他和母妃来说,都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他必须要把握住!
萧淳下意识的握紧了手掌,他凝视着面前女郎鲜花般的容颜,想到了曹植的洛神赋,不禁有些出神。等她再长大些,恐怕连洛神都要逊色三分了。
“待我回来后……”
“什么?”
萧淳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现在说这些都还太早。他笑了笑,继续低头饮茶。
九皇子走后,安济寺又重新沉寂了下去。周嫣除了每日玩耍外,午后还会去殿内听经。在庄严肃穆的大雄宝殿内跪坐听《法华经》,一听便是一两个时辰。仿佛将腿跪得麻木了,心才能稍微舒服些。
她现在还不能回家。
“只是可惜不能在家中饮屠苏酒,吃胶牙饧了。”周嫣捧着脸,默默出神。
玲珑劝慰道:“女郎现居庙中,何需驱鬼辟邪?”
近来北狄重挑战火,九皇子萧淳和崔琰带兵征战,本已经够乱了;结果朝中又起立嗣争端,睿王和信王二王各有拥趸,一时相争不下。
朝野动荡不安,世宦贵族们人心惶惶,这个正月过得十分萧条,据说连元日大朝会的王公献酒之礼都因故免了。王夫人来过几回,只嘱咐女儿安心住在庙中,之后又加派了许多人手保护。
“可怜我儿,连及笄礼都不能在府中好好操办。”
王夫人说得直掉泪,反而是周嫣一直安慰她。这时候她不露面最好,省去了许多麻烦。
华阴公主的死虽说与她无关,但也难免被此事拖累。如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虽说不能在家中风光的办笄礼,但各家的礼物都被王夫人特意着人送了过来。
周嫣看着眼前摆了满满一屋子的金玉宝石簪环,各色珍贵器皿,名家书画,华装丽服,林林总总不下百件。甚至还有一件用各种鸟类的羽毛做成的五彩羽衣,在阳光下看去甚为夺目。
周嫣有些无语,一问才知道是表兄王轩所赠。这倒是很符合他一贯的骚包风格。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是否在拂麈清谈,书山论画,饮酒观花。
无论如何,即便再怎么一切从简,终究是世家女郎的及笄礼。那一日,周嫣现居的院子被装饰一新,初春新绽的嫩黄迎春开了满园。桃花都被炭火熏得早早开了花,粉雾一般挂了满枝。
桃花树下铺着精美的缎席,上设熏炉、酒具、盥洗之物等物品。在众侍婢的簇拥下,王夫人亲自为女儿行了“三加”之礼。更换了钗冠和大袖裙袍的周嫣再次出现,郑重向王夫人行礼跪拜。
跪拜已毕,王夫人拿起酒盏说道:“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周嫣再拜,接过酒盏,在行过祭酒礼后又托起酒盏轻轻沾了沾唇。
在最后,她跪下听王夫人教诲,称为“聆训”。
终于,礼成。
王夫人走后,樱桃端出来长寿面请周嫣食用。周嫣挑起一根面,不敢咬断,小心翼翼的一口气吃进了肚子里,差点撑到。
“女郎,今日既然夫人不在,没人拘管着,那我们可就要给寿星公敬酒了!”樱桃领着醉乐和朝颜几名侍女起哄。
“这里是佛门净地,岂敢造次!”玲珑显得并不赞成。
“无妨,我们将他们远远打发了,关上院门,好好热闹上一日岂不好!”
周嫣也点头赞成。她命厨娘整治了七八桌酒菜,除了身边的侍女外,又四下里分给仆役一些,叫大家一块庆祝。
这些日子人人都活得提心吊胆的,遇到了这样的好机会,谁会放过?一个个争着向周嫣敬酒,或者在一旁划拳取乐。一时酒香满园,熏人欲醉。
周嫣几杯甜甘蔗酒下了肚,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仿佛能够御风飞行。
“女郎,不如我们起舞吧。”不知是谁的话提醒了周嫣,她便跑去房中更换了石榴色舞裙,叫来了多才多艺的美丽侍女们,取来鼓瑟琴筝,在庭中边歌边舞。
“哈哈哈哈,好久没这样开心过了!”
“女郎,你醉了。”
甘蔗酒味甜,后劲却不小。玲珑的声音似乎从天边传来,她使劲摇了摇头,努力的睁着眼睛。地面不停的晃动,她的舌头也开始打结。
“我没有醉。”她小声嘟囔着。
她不知在树下转了多少个圈,桃花瓣落了她一头一身,落在了她旋成了绮丽花朵的石榴舞裙上。
她就这样转着转着,忽然间,她被一个人紧紧抱住,抵在墙上用力地亲吻。
充满了侵略和占有欲的吻令她惊恐异常。她推他,打他,咬他,那人却只是不肯放手。就在她渐渐地沉入黑暗之中时,有人在她耳畔轻声说着。
“阿嫣,我回来了。”
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场长长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