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嫣踉跄了一下,刚站稳了身形,歌姬便?开了嗓,唱了起来。
殿内四处摆满了好大的桐树,每枝桐树上都点满了成人手?臂粗细的蜡烛。殿内以铜镜为饰,烛辉愈发?耀眼了数倍不止。
殿内数百人的目光都在殿中汇聚。
舞蹈一开始,锦衣华服,气?度雍容的“许穆夫人”在殿中踱步,在接过宫女捧上的竹简后,她的面上现?出了忧郁之色。
歌姬在一旁唱道:“……归唁卫候;驱马悠悠,言至于漕……”
几番挣扎之下,“许穆夫人”终于下定决心?,将身上所披华服脱下,丢到了一旁,露出里面穿着?的戎装。
飒爽英姿,不让须眉。
接下来,她不顾上前“劝阻”的臣子谋士等,毅然决然地跳上了“战车”。
她拿出马鞭,做出驱赶马儿的动作。
歌姬继续唱道:“……女子善怀,亦各有行。许人尤之,众稚且狂……”
此刻,她焦急的驱动着?马车,向家乡的方向载驰而归。接下去的一个动作,她应该抽出长剑,剑尖直指前方,以示其果决勇敢。
周嫣的指尖已触到了铁剑的剑炳,目光不期然与席间一人对上,桓榕的目光沉静无波,好似碧波潭中深不见底的潭水。
她忽然想到那日桓榕直视太阳的模样,蔑视至高无上权柄之人与此举又有何?异!她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抬头朝正中宝座的天子席位望了去,代表天子身份的十二旒后隐着?的是梁帝苍老了许多,却依旧威严的面容。
为什么旁人连头上的一件细小的珠花都未丢失,而她的剑去不见了?她手?里的这把?剑又是谁的?现?在她才觉得这把?剑很重,握在手?中沉甸甸的,应该是铁铸的剑。她甚至能嗅到铁锈的腥味……而跳舞的那把?剑主要以轻便?好看为主,银鎏金的剑鞘,里面装的是木剑。
那么,接下来,她便?要拔出宝剑,手?执长剑,直指帝王了吗?
只见“许穆夫人”的动作出现?了显而易见的犹豫,就?在此时,她忽然将剑丢开,滚下了马车,委顿在地。
她以手?捂脸,悲泣呜咽起来。
她的动作柔美舒展,似乎是在宣泄卫国被?灭,自己身在异国,郎君无能,大臣们反对,她一个人孤立无援的悲哀。
她本是娇柔女儿身,是深宫重宇中雍容华贵的诸侯夫人,却陡然背负起复国的重任。
她忽然摘下头上代表诸侯夫人的贵重冠冕,丢在了地上,如弃草芥。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四下散开,披于肩上。然而,就?在众人以为她会?萎靡不振的时候,她却狠狠地擦一把?眼泪,重新爬上战车,朝着?她心?心?念念的卫国奔去。
及臀的长发?在她背后飞舞,气?氛悲壮而苍凉。伴舞的乐伎缓缓上场,她们个个身经百战,这种主舞小小的临场发?挥难不倒她们的配合。群舞动作柔美舒展,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苍凉之感。
一舞完毕,直到她率领众伎盈盈下拜之时,颊上尤带泪珠。顿时,四下无声。
……
周嫣匆匆回去换装梳洗,玲珑和?樱桃被?宫女领来,捧上从家里带来的衣裙,便?按规矩退到一旁,等候将主人换下的衣裳带走。
周围宫女环绕,主仆相隔数步,默默相顾无言。
由宫女服侍周嫣将衣服换好,正在此时,只听?门口有人敲门,开门一看,竟是王夫人。
“阿母。”
言语中竟隐含无尽委屈。
见女儿眼中点点晶莹闪动,王夫人强忍着?心?疼,和?颜悦色地道:“辛苦各位了。”
自有侍婢递上了澄黄之物。
宫女们接了打赏,纷纷退了下去。玲珑和?樱桃忙出去将门关好,在门外守着?。
“阿母!”房内无人,周嫣扑到母亲怀中,紧紧抱着?不松手?。感觉到怀中女儿的身体在不住的颤抖,王夫人忍着?泪,抚着?女儿的背,道:“可?是害怕了?方才你在殿上起舞,我总觉得心?中不安,就?想来看一看,究竟发?生什么了?”
周嫣于是将如何?找不到剑,本想放弃;结果上场前被?人趁乱塞给她另一把?剑,这时再想改却已经迟了。
她只好改变了策略,临时更改了动作。
“阿母,我好害怕。”殿上起舞时的惶惑不安都在此刻转变为恐惧的泪水。
听?女儿诉说了前情,王夫人咬牙道:“这是有人要故意害死我们,害死整个周家!”
“是谁要害我们?”
联想到上次捐资甘泉寺的阴谋,周嫣抹了把?眼泪,道:“是郑王吗?”
如果这是郑王的主意,那么究竟是他有自己的打算,还是揣摩上意后选择这样做的呢?
“这把?剑的来历还要好好查一查。”王夫人沉思道。
待周嫣整理完毕,没事人一样和?王夫人回到席上,刚好听?见皇后在褒奖众女。
“赏,都有赏!”
众女起身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