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直到黄昏才从里屋出来,亏得府里下人不多,不然纪尘可能会觉得哪哪都不自在。
阿七就是个半大的孩子,什么都不懂,看他走路姿势僵硬还以为是上午打架累的,体贴关心的问了好几句。
跟阿七比,画儿懂得可就多了。被县令送来伺候穆殷的人,光是姿势就比别人知道的多,花样也甚是刁钻新奇。
他看过里室那张乱的不能再乱的床单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呢,然而脸上并无半分别样神色。
画儿表示他习惯了。
毕竟上次大清早的催命铃声已经让他见识的够多。
纪尘两条腿岔开,大刀金马的坐在凳子上吃这顿不知道算中午还是算晚上的饭,脸色清清冷冷的,丝毫没打算理会坐在旁边的人。
他平时坐姿没这么豪迈,今天全是被穆殷逼的。
跟纪尘截然相反,穆殷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餍足的气息,笑吟吟的喝着汤,眸光始终落在纪尘脸上。
尽管他不愿意承认,这会儿的纪少将军清冷的眉眼里透着股春意,融化了那身寒气。
刚才要不是他咬牙切齿的要动手,穆殷都想跟他一起沐个浴再出来。
“钦钦,”穆殷说,“咱们这两日就要启程去追长临了。”
只要不提刚才屋里的荒唐,纪尘态度还是挺好的。他垂眸嗯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都不用刻意打听纪尘便知道,长临肯定又赢下一座城池。如今放眼安国,没什么人能是这位将军的对手,更拦不住她前征的脚步。
再这么下去,不出半年,晋军就能一路攻打到安国的皇宫门口。不知道到时候朝廷又会把谁卖给晋国,以换取苟延残喘的机会。
这次她们再往前走,想要回到荣城可能就要有些距离了,也不能像之前一样随意来回。
纪尘不知道想到什么,微微皱眉犹豫了会儿,抿唇拿起公筷给穆殷夹了只清蒸虾。
抬眸对上她意味深长的目光,纪尘耳朵烧的滚烫,掩饰性的轻声问,“你伤都好了吗?”
“嗯,差不多了,”穆殷饶有兴趣的看着明显有话想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纪尘,就是不给他递话的机会,“而且路上四位大夫会跟我们同行。”
纪尘“哦”了一声,又沉默的吃自己的饭。
穆殷刚把汤喝完,余光瞥见纪尘又给她夹了只虾。
他不太会讨好人,明显以前也没干过哄人的事儿,从而显得笨拙又青涩。
纪尘想去看他的那群手下,可他输给了穆殷,这会儿有点不好意思提。
更何况两人刚滚过,他若是这时候开口,颇有点那个意味。
穆殷眼里笑意越来越浓郁,手肘抵在椅子扶手上,手指撑着侧脸,歪头看纪尘,“钦钦啊,虾要剥完壳我才吃哦。”
她吃饭前喜欢先喝点汤养养胃,有时候胃口不好,喝完汤基本上也就不吃了。
但今天穆殷心情格外的好,别说两只虾了,那盘虾她都能吃完。
剥虾是需要技术含量的,纪尘以前见过有的小侍光用两支筷子就能将一只完整的虾剥下来,很明显他不行。
纪尘吃虾都是先塞嘴里再吐虾壳。
看他拧眉跟虾较劲,两只筷子根本不知道从哪儿下手,穆殷没忍住笑出声。
纪尘神色肉眼可见的窘迫起来。
她拿过筷子,垂眸给他做示范,就像之前教他如何泡茶时一样,格外有耐心。
穆殷慢条斯理的剥完一只虾,蘸了酱料搁在他面前的盘子里。
全程没用过手。
穆殷出身皇族,论起吃喝二字,她的所见所闻都是纪尘所比不了的。哪怕是剥虾,她身上都透着股皇室的雍容优雅。
纪尘脸色热意慢慢褪去,垂眸将虾塞进嘴里,如同嚼蜡,竟尝不出味道来。
“钦钦。”穆殷唤他。
纪尘刚抬头,她便探身过来,手指捏住他的后脖颈,带的他上半身不得不前倾,然后吻落在了他唇上。
片刻之后,穆殷松开他,懒洋洋的点评道,“鲜。”
一个字,足以让纪尘脸上的热意重新烧起来。他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仿佛不管是抿唇还是吞咽唾沫都在应和穆殷的话,只得眼睫煽动端起碗喝了好几口汤。
脑子里无意识的想,好像是挺鲜。
艹!
纪尘赶紧转移注意力,后悔刚才给穆殷献殷勤了。
他的反应极大的取悦了穆殷。
“看在钦钦的面子上,”她主动说,“明日走之前,我陪钦钦去趟城南的宅子。”
“然后放了他们吗?”纪尘立马来了精神,也顾不上别的,清亮的眼睛看向穆殷。
“钦钦啊,”穆殷拉长音调,靠着身后的柔软椅背,眨巴眼睛看他,“你看我像那等好人吗?”
不像。
纪尘昧着良心点头,脸不红心不跳的,“像。”
穆殷挑眉睨他,片刻后说道,“其实,放了他们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