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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士兵们又不由一抖,他们大将军最讨厌别人说这些无稽之谈了。
大将军驻守边境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努戈人对他又恨又怕,编出了许多类似曲寒霄不是人,是个天煞魔星的故事。吓退猛虎,也是其中之一。
曲寒霄听着士兵们都不约而同地轻声抽了口气。他眉头微微拧起道:“笨。当老虎是猫?遇到猛兽放出杀气,它会认为你在挑衅,会与你决一死战。”
众士兵们没想到曲寒霄会说这么长一段儿话,都惊讶地看着他。
而地下那传令兵却身子一抖,惊慌地道:“大将军饶命!属下不知道信里有什么!”
众人对他怒目而视。而曲寒霄只觉胸中的怒火,被这小丫头一打岔,不知不觉中散了不少。他倒要看滇会王的草包世子,怎么从他手里接过龙虎军。
他对那传令兵低喝道:“回去告诉他们,努戈王虽然被我杀死了,但却不可对努戈人掉以轻心!边事岂可儿戏!”
白参军立刻道:“不错,如今努戈如今一分为三,互相攻打,混乱不堪。这边境奸细横行,更是动荡。朝中老爷们不说整顿军备,以防努戈人反击,只想着摘果子,卸磨杀驴吗?”
他这话一说出口,自己也觉得不妥,怎么把大将军比作驴了,改口道:“我是说,你们就只想着过河拆桥吗?”
林阿婉不由笑了,小声道:“是鸟尽弓藏。我们戏文里常演。”
被他俩这么一闹,曲寒霄只冷冷对传令兵道:“滚!”
那传令兵头上都是热汗。他忙磕下头去,连滚带爬地跑了。
曲寒霄听众人的呼吸声又变得小心翼翼,心中有些腻歪。
他站起来,转头就走。在场的亲兵们急了,忙将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往旁边踢,给曲寒霄清扫路障。
曲寒霄心中不耐,步子迈得更大。却听那小姑娘凑了过来,竟伸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袍角。
他一脸不耐地站住,扭头无声地询问她,做什么?
却听那小姑娘婉转动听的声音响起:“大将军,您将得胜班从牢里放出来,我还没来得及谢您。《三打白骨精》是军爷们点的,您自个儿想听什么戏?”
众人一面悄悄地朝小姑娘点头,一面更迅速收拾地下的桌子碎屑和果品。
曲寒霄听到众人呼吸声一紧,他脸色冷如冰,转头对小姑娘道:“跟上。”
说着他便就朝别院后面他的屋子走去。
众士兵们面面相觑,大将军叫走了小姑娘,他这是不让我们继续听戏了么?
林阿婉忙应了一声,飞快奔上舞台,拿着影偶,跟在曲寒霄身后。
他人很高大,腿又长,一步顶林阿婉两步,林阿婉只能小碎步跑,才能跟上他。
她心里也惊讶,他们得胜班的盲师兄,若无人搀扶,只能用竹竿“笃笃笃”地小心探路,哪里能像曲寒霄这般行动自如。
她正想着,他们两个人已经顺着青石甬道,绕过了三重院落。
灯笼高照,周遭景物纤毫毕现。这一路十分平坦,一个台阶儿都没有。曲寒霄大步流星,走得飞快。
可林阿婉看到那间正屋之前,一盏熄灭了的灯笼,掉了下来,正滚在门口。林阿婉忙快走两步,拽住了曲寒霄的袖子,道:“大将军,且等等!”
众士兵们跟在两人后面,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敢出声。此刻雷小青立刻抢上前来,将那灯笼拾起,他朝小姑娘点头,表示她干得不赖。
曲寒霄听到动静,心中不耐,道:“啰嗦!”长腿一迈,进了门。
白参军和雷小青对视一眼,心中同时想,还是要女孩子来照顾将军啊。
平日里他们若提醒大将军哪里路不平,大将军会拔剑出鞘,一剑劈过去,开山裂石,冷冷道:“不平,铲平便好!”
大将军那杀气,他们久经沙场,对上了,都觉得心扑通扑通跳。
哪像对着这小丫头,大将军会收敛杀气,还拉拉袖子就停步,如此好说话。
白参军心里当下有了决断,不管这小丫头是什么人,都别走了。
林阿婉拽住了曲寒霄的袖子,她就没松开。
只见这间正房中到处点着灯,铺陈得干净雅致。窗前的紫檀木雕花书桌上摊着一摞雪白的宣纸。靠墙是一排顶天立地的黄花梨木大书架,书架上的书码的整整齐齐满满当当。
地下铺着梅花纹青石方砖。东墙下的青绸床帐架子床。架子床又宽又大,前面还带着一条刻着青松映雪图的矮榻。
屋子当中只摆着一张紫檀雕漆螺钿圆桌。除此之外,别的什么家什都没有,显得有点空。
若不是门前的兵器架上,摆着那幅擦得锃亮的银漆山纹铠甲,她还以为这里住的是个书生。
她牵着大将军一直没松手,是怕屋子里杂乱,绊了大将军。如今看着这屋子这样空,她知道照顾大将军的人很细心,她不必担心了。
她便松开了手。
曲寒霄只觉衣袖一松,心里有些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