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熟门熟路地坐到了书桌前,抬头对小姑娘道:“出去。”
林阿婉一愣,轻声道:“您不听戏了么?那我回前院里去,接着去唱三打白骨精么?”
曲寒霄眉头一皱。
林阿婉觉得他皱眉的模样,也很英俊。她柔声问道:“大将军,您想听什么?”
曲寒霄冷冷道:“你都会?”
林阿婉轻声道:“我擅长小生和旦角戏。”
“三打白骨精,不是武戏么?”曲寒霄的声音更冷了三分。
林阿婉心里一惊,这戏她平日里确实做的不熟,只是班子里师兄弟们若生病不能上场,她顶替的时候学到了一些。最近她正在练习这戏,才带着小影偶在身边。
若论三打白骨精做的最好的,还是她的小师弟,跑掉的小锁头。
她方才心中忐忑,引着士兵们来看戏,再想法子脱身。
她自然得做士兵们喜欢的热闹的武戏,而不是她擅长的小生旦角的文戏了。
没想到会露了马脚,她有点慌乱。她忽然看到了桌子上宣纸上的大字。只见上面的几行诗句,墨色淋漓龙飞凤舞,潇洒之极。
上书:“①南瓦新开影戏场,满堂明烛照兴亡。看看弄到乌江渡,又把英雄说霸王。”
这居然是首写影戏的诗啊。
却听曲寒霄冷冷道:“林阿婉,你在看什么,想刺探军情?”
林阿婉身子一抖,他怎么什么都知道。这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努戈奸细的身份,自己还没洗清呢。
大将军居然是个皮影戏的行家,那自己在他眼中,是不是就更加可疑了?
她一慌,立时福身请罪,声音婉转动听:“大将军,我虽长大了之后,唱了小生和旦角,但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却是武戏。只是班子里没人旦角唱得比我好,我便改了而已。我的武戏,也很好的。您……”
她正要说您看一看就知道,话到嘴边硬生生改成了:“您听听就知道了。”
曲寒霄没想到她明明知道自己暴露了,还讲出了这一番歪理。
他冷冷道:“武戏,能听出好坏来?”
林阿婉看他脸色依旧沉沉的,可是眼角却不自觉地微微挑起,显然并不是真的生气。
她站了起来望着他英俊的脸,温柔地道:“大将军明察秋毫,我的皮影人偶,到底是翻了十个跟头,还是翻了二十个跟头,您一听,不就明白了么?”
曲寒霄没想到她还有话说,他微微颔首道:“翻吧。”
前面戏散了,就摆饭了。白参军见那小姑娘进去半刻钟了,屋里听不到她开嗓子唱。他心里不由担忧。
大将军自从盲了之后,脾气就更冷了。
他不会是嫌她烦,一掌打晕了她吧。可别伤了她的性命。他忙推开门。
门一开,夏夜清风吹过,房中的灯烛被吹得摇摇晃晃。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在地上微微摇动,仿佛拥抱在了一起,十分亲密。
白参军怔住了,只见那小姑娘的侧脸莹润美丽,手中的影偶正在翻跟头。
而大将军则坐在椅子中,一脸寒霜,但肩膀松弛下来,似乎心情不错。
白参军松了口气:“大将军,该用晚饭了。”
林阿婉立时停下手来,眼睛亮亮的:“好,我们走吧。”
曲寒霄冷冷道:“才一刻钟就要停?”
林阿婉的声音温柔地道:“我手腕好累喔。大将军还想听,我们吃了饭再来好么?”
她这是睁眼说瞎话,他们出去唱皮影戏,她能一人连唱带耍地顶一个半时辰呢。
曲寒霄知道她的话不实在,正要说话,却听到一声微小的咕噜。他眉头一皱。
林阿婉忙捂住了肚子,她就傍晚吃了些山泉水和杂面饼子,现在饥肠辘辘了。她脸一红,希望大将军没听到。
曲寒霄转过身去,不再对着他们,冷冷道:“去吧。”
林阿婉松了口气,开心地站了起来:“大将军,我们一起。”
曲寒霄扭过头来,无神的眼睛对着她,忽然问:“你不怕我?”
白参军也对此十分好奇。旁的姑娘见了大将军,都是脸一红再一白,即使将军再英俊不凡,也不敢造次。
这林阿婉,明明也是个温软的漂亮小姑娘,为什么能顶住大将军的杀气,与他有说有笑。两人望着她,等她回答这个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