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现在有?人问殷晚舟,她对这位天玄门的掌门许长欢是何?评价的话,殷晚舟也应是心无波澜地给她几字:
古板,克制,循规蹈矩与……乖顺。
前?三个字倒还好理解,只这后一个,是殷晚舟坐在了与之平行的位置上冷眼瞧来的结果。
许长欢此人,生养在正道宗门之中,被教导得极好,她的一言一行从不逾越,乖顺地走在她本该走的道路上,哪怕是窥见端倪,也绝不偏移。
没什么不好的,她生长得很?好,天赋好容貌好,性?情也是顶顶地符合正道世人评定的标准。
殷长乐到死都对她心怀怨意,不过是因为自己的一厢情愿被辜负了而已。说到底呢,也是她自己的问题,过于偏激执拗,容不下半点感情上的偏差和污点。
她付出?了所有?的真心,想去交换,可人家?不给。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更有?不讨人喜的心高?气傲,可不就?把她自己逼得跳了崖?
正道之人听了此事,怎能不嗤笑不屑?
但以?上种种又与殷晚舟没什么关系了。
殷晚舟从毒藤堆里爬了起来,吸了一身的毒气魔气,踉踉跄跄、狼狈不已地去了魔域,修为倒退成了个小小的金丹,在魔域最底层的擂台里浪迹,连生存都成了问题,哪儿有?那个心思对花伤情、感忆往事?
若说她一开始心中还有?所不平,但在魔域里呆得久了,日日防备警惕背后算计,有?段时间里几乎连许长欢这几个字都给忘了该如何?写。
往事不可追,有?些事情也并非真的不能放下,堵在心里头折磨自己倒真的没意思。
殷长乐死,殷晚舟活。
一命换一命,以?后再无干系。
从这件事里殷晚舟也学会了一个道理。
不能总让仇恨蒙蔽自己,不然会更痛苦。
——所以?她后来有?仇一般当场报,杀人断骨碎尸,直到自己爽了才离开。
……楚南知是个意外。
魔君家?的小媳妇儿,别说她捅了殷晚舟一剑,就?是她把魔君的心挖了出?来,殷晚舟也乐得鼓掌夸她的知知小娘子?有?本事好厉害。
“……舟舟。”
楚南知抿着唇角,看着自家?的小虎崽自许长欢离开后就?一声?不吭地埋头收拾东西,心中疼得厉害,也担忧得紧。
她在殷晚舟身后站了一会儿,忍不住凑上前?去轻轻搂住了自己的小姑娘,小心而笨拙地低低唤了她一声?。
想要安慰小虎崽,但又怕戳到伤心事,叫她愈加难过。
楚道君心中纠结得厉害。
殷晚舟闻言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眸子?,扭头看去时就?瞧见了某蠢兔子?道君眼睛红红的、要哭不哭地看着她,看起来像受了欺负一般委屈。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殷晚舟有?点儿慌,伸手将人抱进了怀里,安抚地亲了亲她的眼睛。
兔子?道君摇了摇脑袋,抿着唇角对她说:
“……舟舟不要伤心……”
殷晚舟:……?
“我不伤心啊?”
殷晚舟哭笑不得,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可、可你都不说话了……”
知知大兔子?也懵了下,眨了眨红红的眼睛。
“因为要收拾行李啊。”
殷魔君舟舟式无语。
“……去哪里?”
“回魔域啊。”
殷晚舟看着知知大兔子?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些反应过来她在想什么,不禁勾唇笑了下,凑过去给了她一个香香软软的亲亲。
虽然不知道她的小媳妇儿是从哪里知道以?前?的事情的,但是殷晚舟看着她的眸子?,心中软成了一片。
哪有?担忧人担忧得自己先哭了的?
“都已经得罪许大掌门了,不跑路难道等着被她抓嘛?”
小虎崽眉眼弯弯地捏了捏女人的脸颊。
“所以?……知知愿意和舟舟私奔嘛?”
殷晚舟拖着尾音,挑眉朝着女人笑。她凑在女人耳畔边使坏地呵气,深邃偏冷的幽香便随着气息传去了女人的鼻尖前?。
“……知知愿意。”
楚道君白皙的脸颊上染了些粉,有?些不好意思地侧了侧身子?,抿了抿唇瓣,低声?答应了她。
下一刻,她的耳垂被人满意地咬了咬,小虎崽就?像是树袋熊一样地挂在她身上,埋着脑袋止不住地笑。
楚南知耳根处愈加通红,眼帘轻轻颤了颤,有?些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到底是伸手接住了某只坏虎崽子?,将她好生抱住了。
“既君上无事,不妨叫我等见见君上,正巧有?些事想要与君上商议。”
魔君多年?闭关不出?,事务皆由她座下的大弟子?代理,底下一群虎视眈眈的魔域领主氏族们怎肯放过这个机会。
不知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叫他?们坚信了殷晚舟闭关出?事儿的可能性?,此时联合着一同?来魔宫中逼问这位年?岁不大的代君主。
殿外大厅中直直站立着的女子?银发紫眸,脸颊惨白病态,自眼尾处开始有?一道诡秘的纹路一直蔓延到了唇角,笼罩着她左半张脸。此时她穿着一身的黑裙,披散着银发,眸色平静地看着面前?咄咄逼人的一众魔族,微微垂了垂眸。
蠢货。
“师尊闭关,不可轻易打扰。”
她静静等着这些魔族全部讲话说完了,周边沉寂下来,才不紧不慢地负着手开了口。
“吾等自知,但着实是担忧君上……”
那开口的魔族领主眯了眯眸,在殷一浮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语气颇为嘲讽,眼中闪过几许寒光。
“若打搅了君上,吾等自与君上谢罪。”
殷一浮微微蹙眉,抬眸扫视了他?们一眼,似是被逼无奈了,只得垂着眼帘低叹了声?。
“也罢,既如此,便跟着我来吧。”
众领主暗中对视了一眼,由方才发话的人为首,跟着殷一浮慢慢进了内殿之中。
甚至未等他?们抬眸开口说出?一字,一群人便已惨白了脸色,瞬间匍匐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