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区别?,”阿诺因道,“你来到?这里?,就?已?经是教廷的污点了……伊大人,圣城萨利米斯怎么样?”
银发牧师沉默了很久很久。
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当?中,阿诺因没有催促,他只是温和地陪在牧师身边,没有打扰对?方心中的那些?争斗、思考,以及心灵上的自我洗涤。
当?冷风第三次吹动?发梢时,伊垂下眼睛,终于?开口:“萨利米斯……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好?。”
“我想也是。”阿诺因道,“如果那里?真的能够教会你,能够让你从困境当?中走出来,我这次再见到?你,恐怕当?面?就?是圣光术净化异端了。”
他稍稍开了个玩笑?,转过身靠在窗台边,目光澄澈地望向对?方:“回去没有受到?处罚吗?”
“有。”伊如实相告,“在寂静之壁反省了几个月。”
他说得简单,但阿诺因却?深知教廷的惩罚并不是轻易就?可以度过的。
“看来反省没有什么效果。”阿诺因道。
“有效果。”伊跟他对?视,“我亲眼目睹了天使的降临。”
阿诺因神情一顿,收敛了玩笑?的意思。
“受罚反省,都是你的错。”伊面?无表情地道,“但这一次,是我自己选的。叛徒、异端、被蛊惑、堕落、被清除、众叛亲离……我考虑过了后果。”
阿诺因没有推脱他前半句的有意埋怨,而是顺着问下去:“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知道。”伊越过他,目光停在黑夜中凝聚的乌云之上,“萨利米斯没有答案。我要自己追寻答案。”
“自己追寻……”
“我的信仰无可动?摇,我绝不是失去了虔诚。恰恰相反,我没有任何一刻比得过现在的纯净和执着,阿诺因,我很清醒,我不是教廷的污点,是教廷,成为了我的污点。”
阿诺因微微怔住。
“你说得对?,处罚异端不是排除异己,不是为了维持自己的信仰地位而争斗、杀戮、伤害。圣廷已?经偏离了神明的引导,离开了他们应有的轨道……我之所以来到?教会,是为了帮助无辜受难的妇女儿?童,为了救助穷人和老者,为了防治瘟疫传播希望,而不是对?未曾谋面?的陌生人不停追杀,不是处决每一个走向其他道路的受教育者。”
“伊……”
伊回过头,他的眸光明亮得惊人,但阿诺因却?又觉得,他已?经难过得快要哭出来了。
“我需要的不是用?力量排除异己,我需要的是和平、友爱、希望。阿诺因,我不想再见到?任何一个与你相似的人,成为天使降临的躯壳和工具,燃烧生命,却?只是为了给教廷带来新的圣光术。我需要的,是一个新的教廷。”
他的思绪还有些?乱,还有一些?语无伦次,但内容和情绪都表达得比较完整。阿诺因几乎已?经完全领略到?他的意思——一旦实施,伊的优先级绝对?会高于?他,变成圣廷首要铲除追杀的人。
“你想要分裂……不,”阿诺因改变形容,“你想要建立新的圣光教廷。”
“是不是觉得我不自量力?”
“……我没有那么想,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的人,居然还来劝我们为了安全撤离音乐之都。”阿诺因微笑?道,“为理想生,为理想死的人,明明是你,伊大人。”
阿诺因一定有什么令人崩溃的能力。伊这么想。
累积的乌云在浓重的夜里?掩藏了踪迹,直到?它?们遮盖住星月的光芒,悄然地落下细雨。雨声敲打在庄园的枝叶上,逼退虫鸣鸟叫,只剩下这一点淅沥而冰冷的雨声。
在这个雨声里?,黑发巫师像是看透了他的所有情绪,他背靠着打开的窗,略微伸出手。
但伊没有跟他握手,他倾吐出了一切——对?着这个立场不同的巫师、对?着一个仅仅见过两次的人,但在曾经的四个月中,他的脑海已?经不停地、不停地盘旋着对?方的每一句话,将细微点滴的语气都记得清清楚楚。伊上前拥抱了他,保持着作为朋友的距离,他觉得这可能是自己的一时冲动?,才脑子发晕地想跟巫师做朋友。
“伊,”阿诺因下意识地回抱住他,安慰地将手心放在对?方的背上,“有时候可以稍微坦率点,牧师大人。”
“我不够坦率吗?”他低着头问。
“唔,对?我应该足够了吧,你有把我当?朋友吗?”
伊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又开始不够坦率了。阿诺因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为理想死的人胸腔里?的心跳,沉重而激烈,对?方做出的决定非常重大,这条路上甚至远比巫师的路还要更艰险、更痛苦,而阿诺因只能用?简单拥抱的方式支持他,这是人类对?于?理想燃烧的共情。
伊半晌都没有回答,直到?阿诺因感觉肩膀微湿。他觉得牧师大人在看到?自己的刹那其实就?想哭了,对?唤醒他思考的始作俑者,牧师总是留有一份莫名的愤愤不平,虽然这并不影响他跟阿诺因成为朋友。忍到?这个时候才掉眼泪,阿诺因已?经觉得他非常能够忍耐了——正常人在叙述如此伟大磅礴近乎痴心妄想的念头时,在做梦和崩溃之间总要选一个的。
他拍了拍对?方的脊背,无奈道:“别?哭了,再哭天要亮了,你不仅回不去,还会被提前开除教籍。”
过了几秒,伊咬着牙哼道:“是雨吹进来了。”
“好?,是雨。”阿诺因没忘记对?方还比自己大几岁,他照顾牧师大人的面?子,“现在,我们可以谈点细节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是教廷的污点,是教廷,成为了我的污点。”
“为理想生,为理想死。”
阿诺:好友列表+1
伊:是否删除教廷好友分组,是/否点击是……已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