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得不错,就是平时喜欢冷着一张脸,浑身冒寒气,让人不觉忽略了他的美。
看着他一步步走来,雪琯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到什么。
瞧那般花枝招展的模样,是想勾引谁呢。
他本就生的好,即便行走在暗夜里,身上染满血腥,却有一种美玉落入泥淖般的震撼美。
君承尧偷偷看她一眼,见她没有生气,快走几步上前,窜上软塌,把她抱进怀里。
他一眼就看到旁边摆着的琵琶,心头一疼,把她受伤的手捏在手里,轻轻吻了一下。
“雪儿,对不起,是我不好。”
他微微抬着头,闭着眸子,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雪琯幽幽叹息一声,又把他的脑袋拉下来。
“傻样,我早就说过了,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自责。”
她的指尖又软又柔,贴在他刚沐浴过的皮肤上,好似春风吹动树梢,痒痒的。
君承尧捉住她的手,每一根手指都轻轻地吻过。
“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若是可以,我宁愿伤的是我的手,就算是把我的手砍了,我也没一声怨言。”
雪琯低头看着他,虔诚的模样,让人心疼。
“琵琶对我来说,确实重要,可如今,已经有人取代了琵琶在我心中的位置。
只要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就算再也不能弹琵琶了,我也心满意足。”
她难得说出这般温柔的话,露出这样怜惜的神情。
君承尧恍惚以为自己在做梦,有些不真实感。
“雪儿,你不会要离开我吧?”
要不然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为何突然这么温柔?
雪琯有些哭笑不得,干脆像往日一般绷着脸,伸出指头在他额头戳了一下。
“你是不是有受虐倾向?对你好,还不行?”
君承尧顺势咬住她一根手指,不放开,眼角眉梢掩饰不住的笑意。
随着他动了一下,原本就松散的里衣敞开,露出里面精壮的身体。
雪琯冷不防看到,耳根子红透了,却又被上面纵横交错的伤疤吸引了注意力。
忍不住伸手抚摸上去,眼底盛满了心疼。
“这道伤疤怎么回事?是你出任务的时候落下的吗?”
她之前经常帮他上药包扎,但多数都是后背,却不知原来身前也有很多伤口。
过了这么久,还留着疤,可见当时受伤的时候,绝对是九死一生。
君承尧却没什么感觉,大手压在她的小手上,一起拂过伤疤。
“这道伤疤是为了刺杀一个武将,那人武功极好,警惕心也很强。
我跟他打斗了许久,最后我刺了他一剑,他也回了我一刀,砍在这里。
当时伤到了骨头,伤口愈合后,就留下了疤,我也没在意。”
雪琯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话,却忍不住心疼。
明明每一次都在死亡面前徘徊,他竟这么云淡风轻,到底是心大,还是心灰意冷甚至麻木了。
“那这一道伤口呢?”
她的指尖来到离心脏很近的地方,放轻了力道。
君承尧压在她的手上,划了几下,口气依旧轻松。
“这一道伤疤,是我帮世子哥哥挡了一刀留下的,当时有人要刺杀,我就冲了上去。
这个伤口离心脏很近,若是再偏一点,估计就救不回来了。”
雪琯有些听不下去了,越听下去,越想杀人。
安王府的人都是畜生!没有人性!
“那这里呢?”
“我被送去暗卫营的时候,刚开始有很多人,大家那时候还不知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
有些人就互相组团,毕竟一个团体想要杀死一个人简单多了。
有个人看起来怯生生的,他总喜欢跟在我身后,时间长了,我也就默许了他的存在。
我还想着,最后能活十五个人,或许能保住他,跟我一起活下去。
谁知道有一天晚上,他趁我睡觉的时候,把淬毒的短刃捅进这里。
幸好我一向警惕,被疼醒之后,第一时间出手捏断了他的脖子。
那时候疼的昏昏沉沉,根本不知道是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人要杀我,我不能死。
后来毒液入肉,溃烂了一片,暗卫营并没有伤药,只能以硝石、火药烧一烧,忍一忍也就挺过来了。
等我好了之后,恢复意识,才知道下手的人竟是他,心灰意冷,此后再也不跟任何人亲近了。
这道疤留着也好,可以一直提醒我,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君承尧说完的时候才发现,雪琯许久没说话了,太安静了。
他伸出双手,把雪琯的头扭过来,触手一片冰凉。
雪琯哭了,无声无息地哭。
眼里水盈盈的,氤氲潋潋的泛着雾气,睫毛上沾着珠露似的清泪,缓缓滴落。
君承尧心头一跳,被吓得手足无措,笨手笨脚地给她擦眼泪。
“雪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吓到你了?我不说了,你别哭啊,我心疼。”
雪琯与他对视,水杏般的美目里笼着浅浅雾色,瞧的他心尖都揪紧了。
她无声地摇头,眼底决绝一闪而过,忽而凑了过去。
她抱住那没一处好肉的宽阔胸膛,好似抱着安王府风光无限表象下满目疮痍的断壁残桓。
唯有她一人心疼。
这个男人缺一个爱他的人。
君承尧被亲上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看起来傻呆呆的。
这是雪琯第一次主动吻他!
脑子里好似有烟火绽放,兴奋,愉悦,心酸,相互掺杂着。
这一刻,就算让他死去,他都不会犹豫一下。
君承尧把人抱住,压了下去。
两个脆弱又孤单的人,被命运残忍地抛弃在无常天地间,如卑微渺小的蝼蚁。
小小的巢穴无法遮风挡雨,永远无处容身,永远如此孤惶。
唯有靠近彼此,才能得到一点温暖。
却又不知,风雨将至,小小的巢穴终将被冲散,不留一粒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