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疯狂击打着树叶,湿冷气息钻入衣服里。
天际雷电交加,一点一滴,将秋尽燃,天上地下,竟再无一处温暖。
黎艮浑身打了个颤,她是多么的依恋这个怀抱,以至于不想放开。
若是没有当年之事该多好,那她就不会家破人亡,更不会九死一生,隐姓埋名,活的人不人,鬼不鬼。
她也不用狠心跟喜欢的人分开八年之久,若能青梅竹马一生一世该多幸福。
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事情发生了,再也回不去了。
她忽而用力推开安嘉轩,眼中飞雪含冰,摆明了不相信他。
“不要叫我黎儿,曾黎早在八年前就死了!”
安嘉轩身体一个踉跄,差点摔在雨水中。
他低垂着头,任由雨水打湿头发,一缕一缕贴在脸侧,再也没有往日的沉静,像只斗败的落汤鸡。
“你不相信我。”
黎艮见他如此,心好似被一把匕首搅着。
“安嘉轩,我没有亲人了,满门抄斩,你知道孤苦伶仃的滋味吗?
你知道这些年躲躲藏藏地活着,我有多痛苦吗?若不是仇恨支撑着我,我早就死一百回了。
可你却告诉我,不要报仇,你是想逼死我吗?”
她的心早被仇恨灼的千疮百孔,平日里面无表情,总冷着一张脸。
安嘉轩抬头,把她的挣扎和痛苦看在眼里,恨不能以身相替。
“黎儿,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我宁愿自己死,也不想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这么多年,你消失匿迹,我却从未停止过去找你。
别人都说你死了,可我不信,就算翻遍大江南北,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挖出来。
我每天也很痛苦,你是靠着仇恨活下来,而我是靠着对你的思念活下来的啊。
黎儿,你对我公平点好么?你就不能冷静下来听我说说,我绝对不是为堂姐辩解。
这些年,我一边找你,一边偷偷调查老师的死,并不是一无所获。”
黎艮被他的眸子攫住,起伏愤怒的胸口终于平静了些。
吱呀——
两人正对峙着,忽而一声浅浅的开门声传来。
黎艮正要闪身过去,安嘉轩却比她更快,双手强行抱住她的腰,将她圈在怀里。
眼看着她就要喊出声,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用唇堵住了她的嘴。
“谁?独孤小姐是你吗?”
安惠玲刚睡下没多久,耳边隐约传来什么声音,夹杂在雨声中。
在冷宫住的时间久了,就变得很敏感,任何风吹草动,都以为是有人来杀她。
所以她睡觉,总是睡不踏实,时刻保持着警惕。
可安惠玲喊了几声,也没人答应,又伸头往院子里看了看,什么都未看到。
“难道听错了?”
她自言自语两句,阖上门,转身走了进去。
呜呜呜——
黎艮双手拍打着安嘉轩的肩膀后背,可他就像是龟壳牢牢扣在她身上,根本掀不开。
等她终于累了的时候,两人已经出了院子。
安嘉轩不顾她的反抗,把人往肩上一扛,穿过雨幕,弄到了太医院临时休息的屋子。
黎艮趴在床上,像只愤怒的小狼崽,怒气冲冲地盯着他。
安嘉轩恍然不觉,先是去打了盆热水,又拿着帕子蹲在床前。
“湿衣服脱了。”
黎艮动也不动,倔强地咬着下唇。
安嘉轩抬头看她一眼,二话不说,直接上手去剥。
“既然你不动,那我就代劳了。”
黎艮花容失色,抬脚踹他几下,身体一滚,翻到床里侧去了。
对峙了一会儿,还是她先败下阵来。
“你转过头去,我自己脱。”
安嘉轩手里拿着热布巾,目光锐利沉静。
“你身上哪儿我没见过。”
黎艮脸色倏然涨红,像是被砍断尾巴的猫,蹭一下爬起来。
“你不要瞎说!那是小时候,能一样吗!”
安嘉轩嘴角微不可查地勾起浅浅弧度,眼里满是戏谑。
“哪里不一样?不都是你的身体。”
黎艮差点羞耻地蒸发成烟,一闭眼,把身上湿透的外袍扯下来,重重地朝他砸去。
“你无耻!”
安嘉轩身形一闪,湿衣服掉在地上,见逗的差不多了,弯腰捡起,默默地转过身。
“你快点,秋雨寒,莫要染上风寒了。”
黎艮仰天翻了白眼,怼了一句。
“你莫不是忘了,我也是大夫,而且是医术高超的那种!”
阿嚏——
刚放完话,就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喷嚏。
黎艮耳根微红,抬手摸了摸鼻子。
打脸来的太快,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恍惚听到浅笑,却又有些不确定,还死死地盯着安嘉轩的背看了一会儿。
“快点。”
催促声传来,黎艮咬着牙,速度极快地把剩下的湿衣服全部脱下,毫不客气地朝他后背甩去。
砸死他!
安嘉轩背后却好似长了眼睛,身体左右晃,轻松避开了她的攻击。
黎艮磨着银牙,恨不能扑上去咬他几口。
这个男人长大之后一点都不可爱了!
眼看着只剩下一条水红色的肚兜,她涨红着耳根,迟迟不好意思脱下来。
“那啥,你给我找件干净的外衣吧。”
安嘉轩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湿衣服,仔细数了数,眼底流光一闪,十分听话地走到旁边箱子,翻出一件月白色的里衣。
“你先穿这件吧。”
黎艮还未发表什么看法,衣服已经甩到她头上了,鼻尖传来熟悉的冷香,夹杂着一丝药草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