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云殿,文宣帝在此大宴群臣以及他们的家眷。
以大殿中心的圆台为界,用屏风隔开来,男左女右的分开来坐。
大殿内空旷,灯火辉煌,丝竹声绵绵不断,宫宴盛大而热闹。
林婳单手托着下巴,眼珠子直溜溜地瞪着屏风瞧,只能看见屏风那头影影绰绰,听见人声鼎沸,其余的什么热闹都瞧不见,也听不着。
女宾客这边,夫人们坐一块,小姐们又聚着坐一处。
她轻轻瞥一眼,盛京里权势最顶端权贵家里的夫人、小姐们都来了,热切地与相熟的人打招呼,不相熟地经由人引荐相识,互相吹捧场面话,好不热闹,这热闹她掺和不进去,也懒的掺和进去。
复而叹气连连,端起酒杯喝一杯解愁,可真无聊啊!
若她是个男儿身多好,跟表哥庭风坐在一块畅快喝酒,聊风花雪月,不用像现在这样端庄矜贵的紫云郡主。
期间也不是没有世家小姐来和林婳搭讪,想与她结交,可林婳一看她们小心翼翼与自己说话,不敢得罪于自己,并没有什么兴致地应付就算了。
“皇上驾到,皇后驾到,贵妃娘娘驾到……”忽闻大殿门口一声高扬地喊声,文宣帝,皇后一行人进入殿内来,众人齐齐起身跪迎。
林婳微微抬起眸光,目光落到与文宣帝携手而进的皇后阿姐,她穿着新的凤袍,面色红润,不见一丝病容,心里放心了不少,毕竟皇后在众臣子面前状态不好,这不是一件好事。
她正欲收回目光,突然瞥到跟在娴贵妃身后的方映雪,趾高气昂地走进殿内,接受众人的跪拜。
心里不由哂笑,果然是方映雪的做派,最爱做的事便是狐假虎威。
直到文宣帝和皇后落了座,众人才起身来。
阻隔在大殿之中的屏风撤了,宫宴正式开始。
皇帝和皇后一前一后说了些场面话,众人敬酒,便正式开始与臣民同乐,丝竹声渐起,早就准备在一旁的舞姬入场献舞,殿内一片歌舞升平的场景。
有歌舞表演看,林婳才觉得没那么无聊,喝了两口小酒,目光一直落在舞台中心一直旋转的领头舞姬身上,心里感慨:真厉害!这腰身仿佛如春风中的柳絮,细而柔软;旋转间,一颦一笑皆是妩媚动人。
记起来了,去年中秋节上,那场让人耳目一新、出尘难忘的嫦娥奔月,好像也是这位舞姬跳的,她叫什么来着,好像叫……月奴?是这个名字吧。
“跳得可真美!”坐在一旁的清河县主忍不住夸赞了一句,“怕是没有人能比得过她的舞姿。”
这话听到林婳的耳朵里,她眉梢忍不住扬了扬,清河县主这话说得有点不合时宜,更不论方映雪就坐在她不远处。
果不其然,紧接着就听见那方映雪说:“清河县主,话可不能这样说。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若是出了个比她更好的,你岂不是自个儿打自个儿的脸了?”
“你——”清河县主被羞辱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手攥成拳头藏进袖子里,隐忍下了怒气。
林婳斜睨过去,将清河县主面上的不忿收入眼中,清河县主的爹清河郡王,是个空有头衔的郡王,混得还不如一个伯侯,在握有实权的方丞相面前那是抬不起头的,清河县主自然也不敢惹方映雪这位方丞相的掌上明珠,更何况,方家在宫中还有个方娴贵妃。
像这种权势高低上的威慑,林婳都已经见惯不惯了,若放在其他人身上,她坐山观虎斗。但她就看不得方映雪那种嚣张跋扈的样子,更别提这嚣张里还带着娴贵妃的势,娴贵妃的势不就是踩着她阿姐得来的吗?
“哦?”林婳轻轻一挑眉,故意道:“不知方小姐说的人外有人是何人?本郡主倒很有兴趣,想一睹此人的舞姿。”
方映雪面色笑容一怔,一双带着几分敌意地吊梢眼向林婳扫来,嘴角微勾地道:“你自然会瞧见的。”
“是吗?”林婳目光从上到下地将方映雪打量个遍,要她去想象方映雪的舞姿能比得上,这正在翩翩起舞,有仙女之姿的月奴。抱歉啊!她只能想到一只瘦瘦地鸵鸟在上面踱步,实在想不出什么美好的画面了。
林婳眼底笑意渐深,“嗯,本郡主非常期待。”
方映雪不愧是个冰雪聪明的人儿,一下就看明白了她眼底的嘲讽,当下面色涨红,怒得放下狠话:“你——你且好生等着罢。”
林婳笑笑,端起酒杯呷了一口,继续欣赏歌舞。
“多谢紫云郡主,”清河县主小声地道谢,林婳微微点了下头,便就此带过,对于清河县主想攀交之意,表现得很不冷不淡。
圆台上表演流畅的歌舞,突然出了岔子,其中一个伴舞的舞姬脚下一绊,害得正在旋转的主舞月奴嘭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而方才绊了月奴一跤的舞姬又马上调整回去,这下的局面,便全成了主舞的错,便是月奴飞快地起身想接着跳下去,可那扭伤了的腿脚,已经影响到了舞姿的观感。
最后只能在司乐司的司乐大人铁青的面庞中,仓惶退场。
转而换成了男子的战鼓表演,气氛一时变得激昂起来,掩盖下了刚才突兀的失误和看客们的不快。
“呵,还真是夸早了,便不用什么人外之人,也能比一个跳舞都摔倒的舞姬强。”方映雪脸上露出嘲讽之态,说罢还拿目光扫了清河县主一眼,又环顾了四周一圈,想得到其余人地赞同。
然而大家都假装看表演,并不敢附和她说些什么。
是得罪方映雪?还是得罪备受太后娘娘疼爱的紫云郡主?孰重孰轻,她们还是分得清楚的。
“哼,”方映雪恼得低哼一声,端起桌上的酒杯,愤愤地喝见了底,带狠毒的目光频频向林婳望去,好像这样就能找回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