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夫妻衣衫褴褛,面色枯黄,又黑又瘦,明显是极为穷苦的人家。
而躺在土坑底下的孩子则双目紧闭,黑黄黑黄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小小的胸膛也没有了起伏,看来已经是死去。
不过这孩子的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痕,他的衣服和这对夫妻一样同样是破烂不堪,似乎是一件用补丁做出来的衣裳,没有一处看不见补丁。即便是这样,许多处肌肤还是从补丁处漏了出来,但是这孩子的身上没有青紫的痕迹。
这对夫妻木木呆呆的,看见沈锦他们穿着上好的衣服,还坐着马车过来,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居然放下了木锹跪了下来,磕磕巴巴的解释。
原来这小孩子是他们的儿子,风寒生了病,喝了几碗姜汤并不管用,发了几日的高烧便死了。
他们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并不觉得有什么伤心,也许是过分麻木了,也许是因为已经失去太多。
“只喝了几碗姜汤而已,你们就不能带他去看看大夫吗?”诚然沈锦自己本人也不是十分相信这个时代的大夫,但她觉得术业有专攻。孩子既然生了病,那么总该送去看大夫,而不是用喝姜汤这种土法子对付。
若是稍微受了凉,沈锦自己也会喝两碗姜汤,驱驱寒气,却不可能会完全依赖于此。
那孩子的母亲嘴巴嚅嗫着说道:“我们家里太穷,没钱请大夫,也没钱吃药。日子都是这样过来的,吃了药的孩子也活不大。”
“怎么可能会吃了药的孩子也活不到这种说法!”沈锦几乎失声。
还是常临邑过来拉住她的手,温声解释:“如果幼时便须要吃药,那么长大以后,可能也需要花许多钱。对他们来说是划不来的。”
那位父亲点点头,笑得有些呆:“是,是,是这样的。小孩子罢了,谁家不死几个呢?活下来的就好了。”
沈锦站在那里,穿着夹袄,忽然就觉得非常的冷。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他们并不是不爱孩子,只是身上带着太多的枷锁,又见过太多的惨剧,他们是无能为力。
在他们的世界里抵抗力不够强的孩子,是活不到成年的。只有活到成年,成为一家劳动力,才或许有吃药的资格,只是或许。
想明白之后,沈锦对他们也没有过多苛责,她拿出二两银子给他们:“以后孩子生病了,还是送他们去看大夫吧。”
夫妻二人千恩万谢,却并没有答应沈锦的请求,那母亲苦涩的笑了笑。
沈锦居然奇异的看懂了她的笑容,这些钱不会留到孩子生病的时候,也许会被吃掉,也许会被用掉。他们的生活处处都是缺钱,根本没有留下的机会。
回到车上,沈锦拉着常临邑的时候默默流泪,声音里带着点哭腔:“那孩子还那么小呢……”
常临邑还没有回答她,赶着马车的车夫便带着些嘲弄说道:“嗨,这也算什么呀?您呢,那是见的少了,您就不用到这乡下角落里来看,就哪怕是城里头,多少人看不起大夫,吃不起药,连饭都吃不起。就是等死。你要是多看两眼,也就心硬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沈锦的第一反应居然就是反驳。
人的思维都是这样的,大多相信,眼见为实。
她在县城里来来往往也算有好些时候了,也见过不少贫穷之人,连双鞋子都没有,哪怕是大冬天,也穿着一双草鞋到处走。但是穷到连饭都吃不起,只能等死的人,她到底还是见的少。
好不容易能碰到马车夫了解的东西,他谈话的兴致极其高昂,大声的跟沈锦普及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