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拾言工作的地方是一家网吧。
网吧坐落在北城区不知名的小巷子里,像这种老楼区之间的小巷子有很多,没有名字,就算一边指路一边找这个地方,都未必能找到。
许拾言能在这里找了份工作,才文西也是够惊讶的。
进去之后,网吧前台坐着一个抽烟的大叔,浓郁的烟草味儿很是呛人。才文西强忍着喉咙间的不适,别开了头。
大叔看见许拾言进来,很自然地开口打招呼,“来了。今天最里面那排机器不能用,电源烧坏了,修的人还没来,你看着点。”
许拾言点点头,道:“叔,这是我同学,错过了最后一班公交车,暂时没地方去,在这里坐一会儿。等他家人来了,他就走了。”
大叔连个眼神都懒得分给才文西,随意地挥挥手,从收银台后面走出来,离开了。
才文西看着他的背影,终于没忍住,轻咳两声。
许拾言看他一眼,眼底氤氲着淡淡的雾光,指了指收银台后面靠窗处一排木板搭出来的长椅,道:“你坐那。”
才文西乖巧地走进去坐下。
许拾言的工作是收银,看一下台机,遇到问题还要上报。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年轻女孩在工作,负责给在网吧的人跑腿送东西,她看起来要比许拾言和才文西大一点,看见他们之后打了声招呼,从柜子里拿出一包烟往里面走。
才文西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许拾言,“在这里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啊?”
“日结,五十。”
“几点下班呢?”
许拾言沉默地看向才文西。
见他这个反应就知道他肯定不会说了,才文西眨眨眼,抬起手做出投降的姿态,“我知道了,你好好工作,我就在这趴着写会儿作业。”
说着翻出今天要写的作业,放在旁边,然后蹲下去,拿长椅当桌子写起来。
许拾言垂眸盯着他的头顶,薄唇轻抿,浅色的光从眼底迸射而出,一瞬即逝,重新恢复的平静的瞳孔中映出才文西咬笔头做题的样子,半晌,收回视线。
这学期来到班级,虽然无人与他交好,但是旁人说的话,他不聋,能听见。班级里的同学们统一了几点认知,第一,最后一排的学生不要惹,那些人有权有势,老师都拿他们没办法;第二,才文西改变很多,让同学们有想要跟他交朋友的念头,却又害怕这种看似平和的改变只是他们自作多情……
但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许拾言能推断出,之前才文西也是被孤立的一员,只是被孤立的原因是才文西自己作死,让人望而却步。
这学期的才文西有所改变,可是同学们害怕了,依旧不敢靠上去。
这里面,祝茂然是个例外。
眼前的灯光被挡住,小小的前台仿佛一下子陷入黑暗之中,有顾客要上网了。
许拾言收了一个顾客的上网费后,也拿出作业写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耳边响起一道轻叹声。
“唉。”
许拾言睫毛颤了颤,没有理会。
又过一会儿。
“啊这……”
许拾言依旧没理。
“这题要死人吧,我怎么可能不会呢……”
嘀咕声就像夏日的蚊子,在耳边嗡嗡嗡叫个不停。
许拾言终于没忍住,转头看向咬笔头咬的更厉害的才文西,“哪道题?”
被猛地搭话,才文西吓了一跳,抬起头对上许拾言冷淡的眼神,悻悻地放下笔,把阻挠他顺利写作业的那道题指出来。
“这题我记得我会……”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蠢,才文西坚定地说道。
许拾言没什么感情地斜睨他一眼,“你记得?”
“……我不记得。”才文西认怂。
许拾言拿出一张白纸,条理清晰地将这道题的解题思路写下来,递给才文西。
才文西愣了愣,接过来,白纸上面的字迹行云流水、铿锵有力,与作业上自己那清隽的小字一对比,简直天壤之别。
才文西忍不住说道:“你的字真好看。”
许拾言没说话,喉咙里似乎发出一道不甚在意的哼声,像是回应才文西,又像是得到对方夸赞后不情愿的敷衍。
早就了解他的性格,才文西不强求什么,愉悦地继续写作业。
写作业的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四十分钟过去了。
才文西接到哥哥电话,详细地报出地址之后,收拾好书包,站起身来对许拾言道:“我哥哥来接我了,谢谢你。”
许拾言也跟着站起身,空出从前台出去的路。才文西以为他只是给自己让路而已,却不想一转身就看见许拾言穿上外套,朝里面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