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陆筠的贴身丫鬟墨竹进门后?不忘将房门带上,看见陆筠已经站起身,连忙去桌前为陆筠倒了一?杯水过去,“世子,侯爷传来?了信。”说完将一?封密封的信纸交给了陆筠。
陆筠喝着杯中的水,水温适中,看来?墨竹在昨天晚上的时候过来?为她更换过。
陆筠感觉自己干涩的嗓子终于得到滋润,饮下最后?一?口水后?才将茶杯递还?给墨竹。
接过信封拆开,信封里面写的内容不过是一?封普普通通的家书?。家长里短的,无怪乎就是说镇北侯自己有多想陆筠罢了。
陆筠大概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随手又将信塞回在了墨竹的手里。
“哎,这个老头子可真烦,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墨竹,你再?给我倒一?杯茶来?,这嗓子实在是紧得很。”
墨竹将那封家书?收好,听言又走到桌前为陆筠续了一?杯茶水过来?:“世子,您以后?还?是少喝点酒吧,长此以往对您的身体也?不好。”
将茶水端回来?,递到了陆筠面前。
陆筠一?挑眉,接过墨竹手中的茶杯时还?不忘记摸一?下她的手,作成一?副流氓痞象:“怎么?你这是心疼小爷我了?还?是吃什么飞醋了?”
墨竹被?陆筠调笑得脸色绯红,拍掉了陆筠的手,有些恼:“世子,你现在简直越来?越……越来?越……”
墨竹越来?越的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好”的形容词来?形容陆筠。
“越来?越纨绔?”陆筠抿着杯中的水,眸中含着嬉笑,用眼角余光瞧着脸色爆红的墨竹。
墨竹点点头,有些纠结,声音被?她小心压低道:“世子,毕竟您也?是个——”是什么墨竹没?说,但是两人心知肚明?,“您这样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啊?您看看这京城中都将您给传成了什么样子了。”
将茶杯再?次还?给墨竹,陆筠显得无所谓,耸耸肩:“传成了什么样子?无非就是说镇北侯家的小世子仗着自身家世好,无恶不作,调戏良家妇女、留恋花街柳巷、偷鸡摸狗、当街策马、仗势欺人……”
陆筠掰着手指头细数着自己的“丰功伟绩”,仿佛这些对她来?说都是褒义词一?样,没?有半点羞耻之?心。
“世子!”墨竹甚至都有些听不下去了,虽然陆筠此时在京城中完全可以用声名狼藉来?形容,但听陆筠自己这么说自己,墨竹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陆筠收起了那副不正经的模样,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几分苦涩:“哎——墨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是不这样哪能在这京城安然?”
听见陆筠这么说,墨竹脸上终于多出了许多不忍,声音也?放得轻缓许多:“世子,您……您这样也?挺好,他们倒也?不是说您一?无是处,也?有说你好的时候。”
说什么好?也?不过就是说陆筠的这一?身皮囊好罢了。
瞧到墨竹于心不忍的模样,陆筠瞬间变脸,又是刚刚那副嬉笑的痞样:“墨竹姐姐这是又心疼我了吗?我就知道墨竹姐姐对我在意得很。”
墨竹恍然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又被?陆筠给戏耍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实在算不上好看,于是有些羞恼道:“我呸!你可真是——”后?一?句狗改不了吃屎硬生生被?给她憋了回去,没?说出来?。
“好啦好啦——”陆筠转眼又变得乖巧,拽着墨竹的衣袖轻晃着,“墨竹,我都饿了,有没?有给我准备吃的啊。”
墨竹对陆筠无奈:“就算吃早膳也?要先洗漱过后?才行。”
“好,这就准备洗漱。对了,有给我准备鸡腿吗?”陆筠期待地?问道。
“一?清早的晨膳哪来?那么荤腥的东西?”墨竹皱眉,对陆筠这个口味实在不敢恭维。
墨竹从小跟着师傅习武,速来?用食清淡,就算是正餐也?很少吃肉,更别提一?清早就要像陆筠一?样啃油腻的鸡腿了。
陆筠咂咂嘴,噘起双唇,有些不开心。
墨竹看见陆筠这样,一?下子又心软了,长叹了一?口气:“世子您赶紧洗漱吧,我去厨房给世子您问问有没?有鸡腿。”
“哈哈哈,好!就知道墨竹对我最好了!”陆筠欢呼道。
不过,等墨竹离开后?,陆筠看着那扇被?紧闭的房门,面色这才变得有些深沉,不同于刚刚嬉笑的模样。
这个墨竹确实待她很好,只不过就算是再?好,墨竹终究是镇北侯身边的人,真正效忠的人还?是镇北侯。
陆筠转身走到衣柜前,因为身份的原因,她更衣从来?不用丫鬟伺候。
打?开衣柜寻了一?件淡蓝色的长袍出来?。看着这身长袍的款式,陆筠满意地?点了点头。
等她换好衣服,墨竹正好打?了水回来?。
陆筠梳洗完后?,来?到桌前,看着这一?桌极为清淡的膳食,撇撇嘴。
上一?辈子自己因为穷,一?直没?吃上什么好吃的,这辈子好不容易变成了一?个“富二代?”,竟然还?要被?身边的素食主义者制约。
手疾眼快,陆筠直接伸手抓起了餐桌上唯一?的一?只鸡腿,大快朵颐。
墨竹看着陆筠的吃相,一?时间神色莫辨,最后?她干脆偏过了视线,眼不见心不烦。
墨竹有些想不明?白,陆筠她好歹也?是镇北侯家的儿女,怎么就这吃相这样令人不敢恭维呢?活像是一?只饿死鬼投胎一?般。
“对了墨竹,你吃不?”陆筠举起自己啃了一?半的鸡腿,往墨竹站着的方向?递过去。
墨竹腹中一?阵翻涌,忍住恶心,连忙说了一?句:“不吃!”随后?快步跑出房间。
一?大早就要闻那么荤腥的东西,对于她来?说实在是一?种?折磨,也?不知道陆筠究竟是怎么吃得下去。
看见墨竹离开,陆筠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扔下鸡腿,随意擦了擦手。
起身走到书?桌前,抽出了一?只盒子,拿起最上面的三封信纸。拆开后?将三封信平铺在桌面上,将今天墨竹递过来?的信也?同样平铺,只不过这封信被?她放在了最前面。
手指点着第一?封信纸第一?竖行的第一?个字,第二封信纸第二行竖行的第三个字,第三封信纸第三行竖行的第五个字,第四封信纸第四行竖行的第七个字。
最后?连成一?句话后?,显示的正是:城防图,速。
看见这几封信连成的内容后?,陆筠自鼻腔哼笑出声。
现在她已经知道这个世界的时间线进行到何处了:正是镇北侯按捺不住,欲图让陆筠里应外合,造势谋反的前夕。
点燃火折子,陆筠将那几封信统统烧了个干净。
要她去探城防图,而自己在外起兵谋反?
陆筠嘴角的冷笑逐渐加深,如?果当真如?此,那么这场叛乱,第一?个被?祭刀的定然会是身在京城中,手无寸兵的自己。
镇北侯演得一?出好戏,自己如?何如?何宠爱幺子,所以才会让皇帝误以为自己能有一?份牵制住他的筹码。
因此假如?镇北侯一?旦有了叛变的心思,那么皇帝就会将陆筠作为人质来?要挟镇北侯。
可皇帝哪能知道,镇北侯对陆筠的宠爱其实不过是精心策划了十多年的一?场戏罢了。
等到叛军逼至京城脚下,那么陆筠的女子身份定然会被?发现。
届时,陆筠一?介柔弱女子,她的下场最后?会如?何,便是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
“可真是无情无义呢。”陆筠冷冷嘲讽道。
不过这都没?关系,反正镇北侯在利用她,她又何尝不是在利用镇北侯?
等墨竹再?进房门,她鼻子格外灵敏,闻到了屋内有焚烧过纸张的味道。
看了一?眼地?上的烟灰,墨竹不动声色。
陆筠擦了擦嘴,站起身:“我吃饱了。”
“嗯,我叫人进来?打?扫。”墨竹面色平静,低声开口道。
陆筠打?了个饱嗝,点点头,咧着嘴开口道:“好。”
“对了!”陆筠突然转过身对墨竹开口,因此注意到了墨竹正盯着地?上的那处纸灰发着愣,陆筠嘴角轻勾,并?没?有跟墨竹解释什么。瞧着墨竹眨了眨眼,又转回头看向?自己,依旧是那副毕恭毕敬的模样,陆筠道:“等会儿陪我去街上逛逛吧,今天天气不错。”
墨竹瞧了一?眼外面布满了的阴云,没?说什么,只是垂头应了一?声:“是。”
听见墨竹答应自己后?,陆筠这才转回身,冲着门外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因为陆筠背对着墨竹,所以墨竹并?没?有看见此时陆筠的脸上的表情。
有意思,镇北侯那老儿果然没?有尽信墨竹。
想着,陆筠又觉得墨竹其实也?挺可怜的。两边的主子都不信任她,这种?境地?确实最为危险。
镇北侯应该只是告诉了墨竹自己女子身份的事情,并?且告诉墨竹要她监视住自己,看自己有没?有和皇室走得太近的情况。
和皇室走得太近这种?事自然不会有,因为陆筠真正要走近的那个人不在皇室,而是在青楼酒肆。
陆筠和墨竹一?同出门上街闲逛,这一?路上看见陆筠的百姓们都如?同看见了瘟神一?般,远远地?避之?不及。
陆筠也?丝毫不在意,东面看见了一?只糖人,伸手直接拿了过来?;西面看见一?副墨宝,动手直接抢了过来?。
以至于到最后?,陆筠所在的这一?条街的店铺纷纷关上了店门,谢绝接客。
陆筠咬下一?块糖葫芦,看着最后?一?位从自己身边溜走的小贩,随手将只吃了一?颗的糖葫芦丢掉,吐出嘴中的子:“啧,无趣。见到本世子跑什么?”
墨竹跟在陆筠的身后?,怀中抱着陆筠大大小小抢过来?的物件,脸上布满了黑线。
换做是我,我见到你也?跑。
抬头看了看天,陆筠抬手“啪”的一?声打?开了自己刚刚抢过来?的折扇:“墨竹,你猜一?会儿会不会下雨?”
墨竹听着不远处天边的闷雷声,不想说话。
“哎,这种?时候就是要找个地?方避雨,喝喝小酒,最为舒适。”
墨竹一?听陆筠这么说,就知道陆筠想要干什么了。
陆筠所说的喝酒可不是单纯的喝酒,其中还?少一?个字——喝花酒。
“哎——”陆筠转过身被?吓了一?跳,跟在自己身后?是一?摞满满的物件,根本看不见墨竹的脸,“啧,墨竹啊,你这样让本世子怎么去喝酒啊?”
折扇一?拍,收了起来?,将它见缝插针地?戳进了墨竹的怀里:“这样,你去将这些东西送回府上,本世子就在这里等你回来?,然后?咱们两个一?起去喝酒,”说完陆筠贼头贼脑的又补充了一?句,“记得,换一?身装束再?出来?。”
墨竹一?脸的无语,在那一?堆的物件后?面开口道:“世子,可是马上就要下雨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又没?带伞——”
“你是不是蠢,我不会找个地?方避着吗?快去快回,别让本世子久等。”陆筠翻了一?个白眼,声音有些嫌弃。
就在墨竹走后?不久,淅淅沥沥的雨点就落了下来?。
陆筠目光幽深,离开了此处。
————
这场雨骤然下了起来?,每一?滴落下的雨水似乎都有铜钱般大小,砸在青石地?面上,迸溅出水雾。
噼里啪啦的雨落声如?骑兵的马蹄,带着要踏碎大地?的气势奔涌而至。
青苔斑驳的城墙下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被?这场大雨砸得无处可逃,宛若丧家之?犬。
这场雨看起来?还?要下上一?阵,等这场雨过后?,这个小孩必然丧命至此。
不过就算是丧命至此,也?不会有人在意,顶多是明?天更换守城的官兵发现他后?吐上一?口唾沫,再?补一?句:“晦气!”
最后?将他扔去荒郊,或许能好心施舍他一?席草席做为他最后?的安居之?所。
不过——
男孩头顶上方那片天空的雨突然停了下来?,男孩茫然地?抬起头,结果看见了一?位对着自己伸出手,面上含笑的人,跟在那人身后?站着的还?有一?位看不清脸的黑衣人。
“你愿意跟我走吗?”那人如?是对自己这么说。
男孩张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回主,他似乎是个哑儿。”黑衣人对着身边的那位贵人开口。
“哑儿啊,那更是可怜了,”那贵人面色不忍,“你给带回去,看看能不能治。如?果能治的话,就将他治好。”
“是!”黑衣人颔首道。
“治好后?记得熬一?碗姜汤,淋了雨别又害了伤寒。”那贵人又补充道。
男孩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在这片乌黑朦胧的天下,显得格外亮、格外单纯。
最后?他被?黑衣人抱走,远远地?,在那天的雨幕中,他至死都记得那渐渐消失在城墙下的,印有梅花的白伞,和那位执伞的贵人。。
————
等墨竹再?回来?,却?根本找不见陆筠的影子。不过她也?不着急,而是径直奔向?这京城内最大的一?家春楼——云雨阁。
果不其然,问了一?下这家楼的老鸨,墨竹很快找到了陆筠所在的位置。
找上了二楼雅间,陆筠正坐在里面自在的喝着茶。
看见墨竹进来?后?,还?不忘调笑一?声:“墨竹,你这身打?扮可是比本世子都要帅啊。”
墨竹脸有些绯色,她的思想很保守、封建,若不是因为陆筠的原因,这辈子就算是打?死她也?绝不会来?青楼这种?地?方。
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意气风发的陆筠,墨竹抿紧了唇,心中有些异样。
陆筠的长相极好,作为女子她长得英气但不过于刚硬,飒爽这个词可以完美的贴在她的身上。只不过就是平常痞里痞气惯了,身上总是有一?种?流氓气。虽如?此,陆筠毕竟是从侯爷府中出来?的人,周身的贵气可不是一?般的地?痞流氓能够匹及的。
墨竹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陆筠,开口道:“世子谬赞了。”
陆筠挑挑眉,不再?调戏墨竹,看着楼下逐渐热闹的场面对着墨竹开口道:“听说今天是花魁□□的日子,下这么大的雨竟然还?有这么多的人。啧,一?群色狼啊。”
墨竹认同陆筠的说法,她倒是没?有觉得陆筠也?是这群色狼之?一?,毕竟她心里清楚陆筠的真实身份。
这时,楼下突然嘈杂起来?,原来?是这家青楼的老鸨上了台。
“各位客官,想必都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真是没?想到咱家沐姑娘居然这么受众人的欢迎,就算下着大雨,咱这楼里的人都满了哟。”说到这里老鸨发自内心的咧开了笑。
“哎!别废话了!我们要见沐姑娘!”在场下的其中一?位男子扯开了嗓子对着台上的老鸨喊道。
“对对对!我们要见沐姑娘,赶紧的!”
“快点!让沐姑娘出来?,我们可都等着一?亲芳泽呢,你们说是不是啊?哈哈哈哈哈哈!”
“是啊,是啊!哈哈哈哈。”
面对台下众人的起哄,这位老鸨也?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稳坐不乱。
她淡淡扫了一?眼台下的众人,很好地?藏住了眼底中的轻蔑。
在这青楼里,虽然都是过来?嫖的,但就算是嫖/客那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而此时在台下坐着的这些人虽然都是京城内小有名气的富商、官吏,单拎出去也?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够得罪得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