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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清知道那两只小老鼠已经分开,却还是半点不见着急,仍旧惦着脚尖轻轻缓缓的走过去,见到坐在地上的言音,温声笑道:“小老鼠,怎么不跑了呀。”
这声音娇媚入骨,似有万般柔情,听了便叫人骨头轻了三分。言音抬头看向来人,果真是天赐的身段,再往上看,是一张施了粉黛的娇俏脸庞。
只是这张脸虽说娇艳,却带着难以忽视的僵硬之感,不似活人,更像人偶,安在活人的身上格外违和。
东风清莲步轻移,款款走到言音眼前,勾起她的下巴:“小老鼠,你看什么呀?”
人之将死,其言也诚。
言音诚实道:“看你身材好。”
东风清掩面一笑,好似有些羞涩:“小老鼠真会说话,听得奴家脸都红了。”
声线姿态皆是上品,举手投足都是风情,只可惜那张脸太过僵硬,笑不成笑,哭不似哭,没有一点美感,反而很是瘆人。
“小老鼠,你看着林子,风景好不好啊?”
言音抬眼看看她:“……挺好的?”
“我也觉得挺好的,就在这赏了会儿风景,只是刚才啊,突然听到了一个大动静,将奴家吓得啊,心惊肉跳的。恰巧看见你们了,便想过来问问。”她眼波流转,看向言音,“小老鼠,你能告诉我那是什么声音吗?”
#正所谓爆炸就是艺术的声音#
东风清涂着豆蔻的纤长指甲划过言音的颈脖,惊动一层的寒毛,她柔声道:“小老鼠,告诉我嘛。”
言音被刺得哆嗦一下:“或许……是试炼场塌了的声音?”
落在她颈边的指甲停住,东风清眼中闪过厉色,指尖又用上了几分力,堪堪刺破言音的皮。
她恍若浑不在意的娇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啊。先前收到萧至那小子的急讯,奴家还不太相信,居然有小老鼠能跑得出来。现在看看,可真是聪明的小老鼠啊。”
“本想少点麻烦,直接将你们二人杀了,只是现在见了你,我便改主意了。”
她俯下身子,将言音从地上扶起来,像个温柔的大姐姐:“小老鼠,你说我美吗?”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言音回答:“美啊,美极了。”
如果有点文采,我还可以用八百字小作文赞美你。
“呵呵。”这个回答东风清似乎并不满意,她点点言音的唇,“小老鼠你不说实话。”
“……”言音眉头一跳。
你还想听实话?
可惜眼前这张脸太过僵硬,实在品不出是什么意思,像祭祀的笑面纸人一般诡异。
言音心道可能是我彩虹屁不够专业。
“我觉得我不够美。”见言音沉默许久,非常不上道,东风清便自己说了起来,“你比较美。”
听到这句,言音终于反应过来,脸刷一下的白了。
是东风清的剥脸宣言!
言音双腿发软,险些又要跪下。
东风清掐着她胳膊将她扶住,将脸凑到她面前,似要让她仔细端详:“你说是不是啊?”
我觉得不是。
我觉得没有。
你不要瞎说啊。
她一边凑过来,言音一边后仰,待到退无可退时,言音挣扎道:“我觉得你应该调整一下自己的错误认知,千人千面,各有各的美法,你难道还能找到最漂亮的吗?”
东风清的动作一顿,眼眸追着记忆落下,神情有一瞬恍惚:“美则美矣,泯于众矣。”
说出这句话时,她的声色失了几分甜腻,却落下些许真实,连那僵硬的假面都多了些许生气,更像活人的神色。
那不过是一瞬,她便又把手抚在了言音脸上,验货一样的细细摩挲,又问了一遍:“我美吗?”
美,您可太美了。
美得绝无仅有,美得独树一帜。
言音现在的想法就是后悔,非常后悔,想自己以前阅遍万千小说,怎么就没能背下几句精彩绝伦的彩虹屁呢!
居然没本事用新时代语言艺术把这位姑奶奶哄得晕头转向!自己果然是义务教育捞上来的一条死鱼!
僵持间,东风清那苍白的面皮上突然被顶起一块,好似有什么活物在下方扭动,挣扎着想要破皮而出,看起来更加诡异恐怖。
言音吓得掉色。
言音:“你……好像,可能长了个……痘。”
东风清:“……”
她抬起手将那块浮起按回去:“这皮又不是活的,它不长痘。”过了会儿,她啧道,“这块也不能用了。”
纤长的指甲在自己耳后一抹,那层皮肤就像一张废纸一般,从脸上滑落下来,失去所有的作用和价值,露出被假面遮掩的真正面貌。
那是腐尸才该有的颜色。
“小老鼠,我在问你一遍,我美吗?”
失去面皮的阻挡,令人作呕的腥臭气味扑面而来,血肉无完好之处,目之所及皆是腐肉,隐约可见森森白骨,尸液缓缓渗出,白色的生蛆在肆意游走。
根本不似活人。
虽然书中已经提过,可真的亲眼所见,还是不一样的视觉冲击。东风清夺人面皮,制成假面,却因为她脸上的腐毒无法长期保持,只能月月更换,遮掩自己早已溃烂的面庞。
她固执地询问言音的答案,非要听到言音承认,只要言音承认她已经不美了,她便会剥下眼前这张脸皮。
哪怕尚未成熟,也是一种风味。
眼看着自己的脸就要沦落成美瞳月抛,言音咬着牙不敢露出怯色,哪怕眼前的脸血腥可怖。
不行。
言音要忍住。
说她不美就会被撕脸了!
言音深吸口气,刚要开口夸奖她,两滴眼泪却不由自主的从眼眶中滑落,滴到了裙子上,啪嗒晕开一片水色。
不行。
言音忍不住。
东风清:“……”
小姑娘被自己的真面目吓哭了,东风清心情复杂,又仿佛习以为常,伸出手拍拍小姑娘的脸,感觉手感不错,又掐了掐:“看,这不就说实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