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时,略微酝酿了下情绪,已是眼眶红肿,无端悲戚。
“爹爹。”
看着女儿强忍悲痛之下无助惊慌的神色,童南天蓦然想起几个时辰前,自己的发妻亦是这副模样。
瞧着,眉头愈发紧拧,心里终还是涌起了丝丝愧疚。
转瞬思及相府现今的处境,涌上来的那点愧疚,不出片刻荡然无存。
挥去心里顷刻动容,童南天精明的双眸,锐利地审视着童心,沉声开口,“这会唤你来,是有几句话问你,你只管如实回答。”
“是,女儿知无不言。”童心微微低头,掩去泪眼。
“今日宫中册封礼,你去宫里行规时,宴儿可有异常?”
听他这么一问,童心摇头,又稍迟疑了一会,“没瞧出太大的异常……倒是今早去时,妹妹宫门外却有侍卫把守。”
“侍卫把守?”童南天挑眉,自从云列使臣来的那日,晏儿被传进宫就没回来过。
期间有她身边的贴身丫鬟蜜月传话,道她一切安好。
不曾提及宫中别的事宜……
如今宴儿在自己的宫殿,何故用得着侍卫把守?
“想必是妹妹深得陛下垂爱,担心她宫中出什么岔子,这才派了侍卫重重把守。”
说着,童心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悲切神色中不掩艳羡,“妹妹福气绵长,自是恩宠不断。今日殿上虽有失仪,太后依旧和颜悦色,只责问妹妹身边的掌事宫女。”
“殿前册封时,听闻你应变得当,替宴儿圆场,为父很是欣慰。”
这话虽听着夸赞,童南天却是面容俨然不见喜色,双目紧盯着颔首垂头的人,目光越发凌厉。
“此事皆因你母亲善妒而起,为一己私欲置相府于不顾,为何你又改变了主意,反倒帮衬宴儿?”
大夫人知晓宴儿有身孕,童心不会不知道此事。
既然有所图谋,那定是母女二人商议在先,毕竟昨日人还去过摄政王府。
而童心在殿前所做之事,又与之不符。
对于这个女儿,童南天有些看不透,难以摸准她的心思。
这次的事,到底是她顾念娘家,还是另存心思明哲保身不顾生母,都尚未可知。
若是后者……
面对童南天突然的质问,童心来时就猜到会如此。
微敛去心绪,抬头时,精致清丽的脸上热泪夺目,泣声道,“爹爹,母亲私欲,求的不过是主母地位与您的关怀。”
“她就算有错,也只是错在对爹爹满腔的情意。”
“论起女儿为何改变主意,是因先前无法规劝母亲知途迷返,想着借此让她收手,不曾想会害了她……”
童家最难应付的就是童南天,她之前谋划这一出的时候,未打算置身事外。
用以此事,既给童家带来点风声,又想惩罚童大夫人。
奈何她在童家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一遭落难,自是死得最快的……
是她低估了童南天与二夫人的手段。
见童心提及生母之事,胆怯中犹带愤懑,童南天收回锐利目光,脸色稍显和煦,沉叹道,“从宫里回来,为父虽然震怒,也只下令让你母亲禁足。谁知她性子刚烈,一时想不开自戕而去。”
“为保相府名誉,才对外说的是她突发疾病。”
这话解释也是掩饰。
“罢了。”童南天无奈地拂了拂袍袖,神态疲惫的落座下来,“逝者已逝,武俊还年少,你是他亲姐姐,日后便常回相府来看看,多替你母亲提点提点他。”
“即便爹爹不作叮嘱,女儿也知晓的。若无事,女儿便先行回去了。”童心别无他话,说完,背影落寞、步伐悬虚地走出了书房。
演戏素来不容易,让人甚觉乏累。
刚从相府大门出来,童心便见到了轻袍绶带,一身素服的容廉,微风半牵衣袂,仰首淡看着府门上尚未全数撤下的彩绫,轻哂之色一闪而过,看样子是已去祭拜过。
这厢还未开口说话,宽厚修长的手掌,上前握住她冰冷无骨的柔荑。
手的主人,面容轮廓分明俊美异常。
那双深若寒潭的墨眸,此刻尽是心疼之色,薄唇掀起柔情,温声安抚道,“心儿,本王来迟了。”
“……”
看着这厮一副深情款款的做派说来就来,无比熟练。童心嘴角一抽,动了动被紧握的手,挣脱不了,“不怪王爷,人生无常世事难料。”
这个马后炮,祭拜完了自己不能先走吗?
此处又没人,为啥非得等她出来上演一出怜爱有加的戏码,她很累的好不好!
看出她眉间的不耐,容廉俊眸半敛,安然相视。
两人相挟走向马车,上车之际放开掌中的柔软,自一旁侍从手中抬手接过手帕擦拭一下,“回府。”
说完便上了马车。
“什么毛病?”童心暗暗地压了一口气,随即跟着上去。
宽敞奢华的马车内,两人面对面的坐着,气氛沉寂,相对无言。
待快到王府时,原本神态悠然、闭目养神的人,这才出声道,“本王卖个人情给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