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云阁。
“云列战神去请了西宫太后的懿旨?”消息来的突然,鬼蝉始料未及。
他前些日子查过云仲展的底细,此人心性良居重情重义,与那个狡猾丫头的师徒情分匪浅。
有情分在,替她请旨无可厚非。
但童心与自己的夫君恩爱扬名,今日又逢她上任之初,就算与自己的夫君和离请旨,断不会选择在这骨节眼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阁主,属下让人查过,认为这事非三宗主本意,该是四宗主的手笔。”葛林垂首回话,继而又道,“他麾下有一位旁支家主,名唤童云峰,在云列朝堂为臣多年。云列战神此行京都,一直居住在童云峰的府邸。”
“半个月前,战神宿醉至今日方才醒来,未见三宗主却先进宫请旨意,童云峰是一同前去的。”
“恐怕,沧洲归属一事已经落定。”
“四宗主童照……”鬼蝉微微眯起浑褐眸子,“一个掌管农商机要商处的人,不好好经商,反而掺和上领地之事,他这是想干什么?”
“不,老夫应该说西宫太后要干什么!”
提及西宫太后,鬼蝉神色晦暗不明,看不出心绪。
院内正说着这事,外头来了通报的人,“阁主,宫中来人传话,君主召您即刻入宫。”
“知道了,老夫这就去。”君主不找他,他也是要进宫一趟。
见阁主动身,葛林连忙取来拐杖递过去,指尖微不可察的一动,“阁主,可要属下随您一块去?”
瞧着递到跟前的拐杖,鬼蝉眸光中划过一丝诡暗,终是接了过来。
“一同去也好,老夫归来不久,自己的徒儿便丢了沧洲掌权,君主急召怕是要起了杀心。”
说罢,拄着拐杖朝外去,跟在身边的葛林蹙了蹙眉,并未接话。
两人出了归云阁上马车,马车急速往皇宫而去。
车内,鬼蝉闭目养神,不露声色静听万物。
一炷香过去,马车悄然改道,周围沉着的杀气越发明显。
“女子与小人难养,近之不逊,远之则怨。”鬼蝉蓦然睁开精辉双目,“多年过去,西宫太后还是那般小肚鸡肠,对那些陈芝烂谷的梁子耿耿于怀。除了她,葛林你仍没有太大的长进。”
在曾经的帷幄之梁眼皮子底下动手脚,能不被察觉的屈指可数。
不过,葛林本就知晓瞒不了他,被识破并不感到意外,面不改色道,“是属下多此一举了,若阁主回来之前再三深思熟虑,想必是不会有今日的各为其主。”
归云阁杀手,唯阁主是从,那是二十年前了……
自从当年鬼蝉死后,大堂主继任一心想铲除异己,归云阁便不复往昔。
那时他作为二堂主,与大堂主旗鼓相当。
虽无心阁主之位,却避无可避。
走到困境之时,只有西宫太后护下他妻儿,这份恩情欠下总是要还的。
车内一时无话,立场明了。
同为杀手出身,不会以煽情谈交的方式解决。
马车甫一停下来,葛林先行下马车。
走出几步之遥,早早隐藏在暗中的数道身影闪动,暗器、箭雨朝马车齐发。
数百位顶尖杀手,对于鬼蝉而言是一碟开胃小菜,葛林让他们先动手,无非试探他的深浅。
一炷香,杀手躺倒一片,马车毫厘未损。
车内的人拄着拐杖缓缓下来,跟立地几步之遥的人相视对望。
良久,鬼蝉声音沧桑道,“出手前,老夫有一事想问。”
“阁主请说。”葛林颔首,不急着动手。
“二十年前,大堂主对老夫下暗手,究竟是西宫太后之意,还是先帝之意?”
归来当日清理门户,鬼蝉问过归云阁老同样的问题。
此话问出口,周遭陷入片刻寂静,清风卷漫血味经鼻。
无言半响,葛林颇有些感受,“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阁主心中有定论,属下答与不答无异。”
阁主何其聪明的一个人,不是想不到猜不出,而是自身不愿相信。
为臣,他劳苦功高忠心不二,替先帝筹谋平定圣皇,稳居君位数十载。
但凡他鬼蝉在圣皇,圣皇就不会出乱子。
然而,最令人悲切的,莫过于多年亦师亦友的君臣,临了杀人诛心。
“是,老夫有定论……”
吁叹一息,此刻鬼蝉犹身在寒潭,悲凉笼罩着苍暮身影,透着无言以表的苦楚。
随之,手中拄着的拐杖,当啷一声落地,转而凝掌提气。
一场夹杂着诸多说不清道不明无处可申的较量就此拉开,别的无法断定,可以肯定的是,交手的两人都还想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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