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姬沉默转身背对她,平淡反问:“你怕死?”
江佩离笑出声,“不过两眼一闭,有什么好怕的?”
可……
秦珩会死。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江佩离神情顿时僵硬,她一点一点回想着,终于意识到——
这是她离开千秋山后,萧家决定拥立秦珩复辟大宇而发动战争的时候,那时蛮庭早已对江南失去耐心,抬高物价激起民愤,再以动荡为由进行武统。
仗,是肯定要打的,可……
“我担不起别人的生死,尤其是不熟的人。”
“你是指那个秦氏王孙?”
夏云姬笑,“就我所知,这次你回来,还是云琛去接的你,你们相处了两三个月,还不熟么?”
“秦氏在江南是个什么地位?秦珩又是嫡子,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我一个混混,他能心平气和跟我说几句话,都是抬举了。熟?可能么?”
“那你突然悔婚是为了什么?”
江佩离不语。
和萧家的婚约是三年前定下的,那时她受辱于程运弗,萧年为了她的名声提出名义上的婚约。
后来程运弗为江涣所杀,又是为了她,萧肇亲自出面定下了他们的婚事,约定好等萧年从华都回来就成婚。
她本不能、也不该出尔反尔,可现在,她知道自己当年受辱于程运弗是假,失身于秦珩是真……
当年的事,萧年终归是骗了她的。
雨越下越大,江佩离迷茫地走在街上,路上的人行色匆匆,撑着伞从她身旁跑过时溅她一身的泥泞。
有人认出她来,吆喝了声:“思爷!这么大雨你要去哪儿啊?”
江佩离没说话,撑着伞安静地走着。
其实当年和萧家的婚事定下来后,江佩离就已经不怎么管江湖上的事情了,因为萧肇觉得不成体统,就连“思爷”这个称呼,他都觉得不妥。
萧家尚且如此,何况秦家?
门第观念,在这种大世家里里根深蒂固,想当年,外祖父还曾看不起父亲,他当时虽然是个将军,可毕竟是江湖游侠出身。
原先江佩离私心以为,秦珩会不一样,否则他不会邀她同去千秋山,也不会拎着酒坛子和她划拳喝酒,更不会在情浓之时紧扣她的双手,说要和她厮守终生。
直到她看到,沈临欢出现在思远堂,芜城沈家的闺秀往秦珩旁边一站,江佩离就知道自己和他们根本就是两路人。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江佩离竟走到了秦珩在姑苏的住处,他去千秋山之前就一直住的院子。
她听到一阵旋律杂在雨声中,细细辨,能听到是两种不同的乐器,然后江佩离往声音的方向走去,就看到了——
屋檐下合奏的沈临欢和秦珩,他们一人抚琴,一人吹笛,雨水从屋檐倘落形成长长的雨帘,把他们彻底隔成了两个世界。
江佩离听着那段她听不懂的琴音,想到在思远堂,她弄坏了画卷后秦珩的眼神,突然觉得那寒凉刺骨的秋雨像是打在她心口似的,又冷又疼。
她默默转过身,脚踏进水坑里也全然不知。
所以,她悔婚只是因为萧年骗了她么?
好像不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