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晚,冷风萧萧。
烫伤的部位敷上冷毛巾后,灼烧感渐渐消除。但,赵嘉宁的手腕上却传来了一阵冰凉。她轻“嘶”了声,陆承谨听?到后,忙问道:“还很疼吗?”
赵嘉宁摇头?:“手腕有点冷。”
陆承谨低下头?来,对?着赵嘉宁的手腕连呵了好几口热气,然后又拿自己温热的手掌,轻轻摩挲在上面:“暖和些了吗?”
当温热的气息涌来时,赵嘉宁的心也跟着微微荡漾了下。整颗心都跟着暖了。她眨了眨眼睛,声音轻柔又缓慢:“嗯。好一些了。”
听?到这回答后,陆承谨微皱的眉心总算松开了。她一边继续替赵嘉宁摩挲着手腕,一边说道:“等给你?买完药后,我们找一间客栈,你?好好休息。找一间楼层高上等的客栈,视野很好,也能眺望这沐灯会的夜景。”
经历了赵嘉宁烫伤这事后,陆承谨也没什么心情继续游玩。她此时此刻就?想找一间客栈,让赵嘉宁好好落脚休息,免得再受寒受冷。
没听?到赵嘉宁的回答,陆承谨抬眸看着她:“怎么啦?”
赵嘉宁知道来沐灯会游玩,这是?弟弟赵稷盼了很久的愿望。此次千载难逢,好不容易出宫一趟,若是?没有玩尽兴,就?这般折戟而归,不免十分遗憾。作为姐姐,她十分疼弟弟,也不想让赵稷失望。
“没事,其实是?小伤而已,并不很严重。难得出宫一趟,又碰上这沐灯会,要好好逛逛。”
“可是?……”陆承谨表情十分犹豫。
这时,满脸愧疚的小皇子赵稷也劝说着赵嘉宁:“阿姐,你?的手烫伤了,要不,我们还是?听?姐夫的吧。”
他心里十分难过,满怀愧疚。总觉得是?自己让阿姐烫伤了,要不是?他嘴馋,要喝羊肉汤,阿姐也就?不会受难了。
出了这档子事后,赵稷也没什么心思吃喝玩乐了。
俗话说知弟莫若姐。赵嘉宁一直看着赵稷从小长大,对?于这个弟弟的性情脾气非常了解,见赵稷一脸垂丧、耷拉脑袋的模样后,便知大概。
赵嘉宁款款柔声:“稷儿,你?也不必愧疚,这与你?没关系。”
站在一旁有些瑟瑟发抖的店家,听?到这话后,更加颤栗了,忙哆嗦着回答:“贵人,都是?……都是?小的不好……是?我一时大意了。以至于贵人被烫伤。我该死,我真该死……”
这店家名叫张全,是?个本?本?分分的小生意人。经营着这家羊肉汤摊铺,生意不算好也不算坏,勉勉强强能过日子。
只?是?发生了这事后……以后怕连勉勉强强过日子都很难了。
张全看这些人穿着不凡、气度高贵,便知不是?寻常人,想来也是?那种出自大富大贵人家的。他只?是?一个摆摊为生的小老百姓,一直为生计奔波忙碌,这下得罪了贵人,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要说赔偿,也拿不出多余的钱来赔。
妻子多病,这一家五口,全指着这个羊肉汤摊铺生活。要是?这个铺子被砸了,全家上下以后吃饭都没有着落。
张全不敢再往下想,这后果越想,他越胆寒,越瑟瑟发抖。
想恳求贵人原谅,可看到赵嘉宁被烫伤的红肿的手后,店家那句“还望贵人恕罪”,迟迟不敢说出口。
唯有换成了那句,还请贵人责罚。
张全恭敬又瑟瑟发抖地半躬着身子,等待赵嘉宁的处罚……
赵嘉宁是?心善之?人,念着店家生计维艰,她也不想过分去计较。其实纵然计较了,又有什么用呢?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这是?意外,谁都不希望它发生。你?这摆摊也不容易,我不会处罚你?。”赵嘉宁深明大义道。
张全不可置信又重复问了句:“贵人是?说……不会处罚我吗?”
赵嘉宁点点头?。
得到贵人的确认后,张全如临大喜,如蒙大赦,心情惊讶又激动,不知该说什么好。忙跪倒在地上,对?着赵嘉宁磕头?道谢:“谢谢贵人。您的大恩大德,张全没齿难忘。”
赵嘉宁道:“起来吧。”
张全起身后,又一直道谢。觉得眼前这贵人,真是?貌美心善的活菩萨。
为表达感激和愧疚之?情,张全又给几人端上了羊肉汤,顺便也给他们的那一对?护卫也送上了热气腾腾的羊肉汤。这次精神十足,小心翼翼,半点也没出差错。
张全恭声道:“快趁热喝吧,大冬天的喝这汤,精神忒足了。”
赵嘉宁微微晗首。
她是?个十分有人情味的主?子,知道随从一路相?护,确实也够辛苦的。于是?将随从们都叫来,让他们一并坐下,喝美味的羊肉汤。
老板又加了好几条凳子,热情招呼着众人。
就?在大家享受美味的同时,殊不知,不远处的斜对?面客栈高楼里,正有人凝视他们。
高楼中。
为首的是?一个妇人,这妇人约五十来岁,身量富态,甚至有些臃肿。正是?张皇后的贴身奴婢许嬷嬷。
许嬷嬷将目光锁在羊肉汤摊铺上,看着赵嘉宁时,目光恶狠狠充满杀意。恨不得化为一头?狼扑在赵嘉宁身上,将她连皮带肉一块咬噬干净了。
与妇人并排而站的,是?一个身穿黑衣的中年男子。男人身量高挑,目光深沉,长相?倒也俊逸,气质也高贵。唯一不足的是?,左脸上有一道深深伤疤,像沟壑一样横亘在脸上。
这道伤疤,是?他长相?的最大败笔。
男人的目光明显没有许嬷嬷这般恶狠狠,他眼睛里甚至带着一丝玩味表情。
越看赵嘉宁等人,这表情就?越加浓厚。
过了片刻后,许嬷嬷朝着男人恭声道:“王爷,仇人的女儿近在咫尺。”
这男人姓赵,名叫赵昂。
赵昂听?到许嬷嬷唤的这声王爷后,把落在赵嘉宁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玩味似地看着许嬷嬷。
“王爷?我还算王爷吗?”赵昂冷笑一声,也不知是?在笑别人还是?在笑自己,声音越发低沉,“你?别忘了,我早就?被剔除族谱了。”
低沉的声音中又透露着一股悲凉。对?于世家子弟来说,族谱是?人生中极为重要的一样东西,同时也是?身份象征。
若是?被移出了族谱,说明这个人所有的身份和荣耀全都灰飞烟灭了。
许嬷嬷微微垂头?,声音越发恭敬:“在奴婢心中,您永远都是?王爷。”
赵昂冷声笑道:“你?现?在如此尊重于我,不过是?有求于我,等有一天,我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你?会把我当成王爷看待吗?说不定在你?眼里,我是?一个失败的被剔除族谱的阶下囚罢了。”
许嬷嬷直接跪下来:“奴婢不敢。”
“起来吧,别动不动就?下跪,我已经不兴这套了。”赵昂直接开门?见山道,“你?把我带到这里来,费尽了这么多心机。原来是?为了赵嘉宁啊?”
“怎么?是?想让我动手杀赵嘉宁?凤鸾宫的那位,现?在恨意这么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