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莱尔小姐抬起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墙壁上海妖留下的湿痕,那里曾摇曳过他的鱼尾,摩擦过他的鳞片。
海妖目光不错地将普莱尔小姐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鱼尾都因为不明的兴奋微微蜷缩,差点忍不住拍打起地板来。
明明她触碰的是冰冷的墙壁,海妖却觉得她是在亲吻他的尾。
她绝对发现他了。
那位普莱尔小姐,
那位,渴求着自己的人类女人。
她现在在想什么?她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她是否,如白日一般欣喜着他的到来?
海妖再也忍不住了,他几乎立刻就要冲出这阴暗憋屈的床底,出现在普莱尔小姐的面前,向她展示自己强健的鱼尾和海洋顶尖捕猎者的气魄。
然后马上——
如果她欣喜自己的到来,就满足她对自己的渴求。
如果她像是一般人类一样尖叫恐惧起来……
海妖也会让她“真心”期待起为他繁衍子嗣的未来的。
这么想着的海妖,已经迫不及待,跃跃欲试地如同从床底蔓延出来的黑暗一般,向着普莱尔小姐的方向伸出一只手。
再近一些,再近一些……
马上就要握住那似乎是因为惊吓,从窗边开始慢慢倒退到床边的普莱尔小姐的脚腕了。
终于,能触碰到她了。
海妖的眼瞳都因为情绪的高涨而变得锋芒毕露,逐渐暴露出捕猎者贪婪可怖的真面目,若是有人能见到他的这一面,一定不会再怀疑眼前这个和人鱼极其相似的野兽正是传闻中残忍的海妖。
那是再美丽的皮囊都无法遮掩的危险。
但是,在即将被海妖抓住脚踝,拖向深渊的那一刻,普莱尔小姐轻盈地转圈回身,层层叠叠的裙摆甚至撩到了海妖还带着海水粘湿的手臂。
伸出去的手好像触到了什么十分柔软,极其轻盈,格外温暖的事物。
海妖愣了一会儿,直到头顶并不十分结实的床板发出轻微的吱嘎声,甚至似乎微微压低,更加靠近他的头顶时。
听到上方传来的一声小小的哈欠声,就像一个五彩斑斓的泡泡在海妖心中啵得一下崩开,海妖的思绪都被染上了缤纷。
就在刚刚,普莱尔小姐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床铺上——她甚至完全没有注意到床底下的小动静,在上床的时候还踩到了海妖伸出去的手。
在一瞬间,将自己脆弱的脚踝,踏在了一只海洋里最危险的猛兽的掌心,几乎只差那么一点儿,海妖指甲里的神经毒素就能麻痹她的全身,给她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害。
但等到海妖后知后觉,颤抖着将手心聚拢缩回床底的时候,掌心里那陌生的温度仍然时刻提醒着他刚才的那一幕。
而仿佛全然不知床底下发生的一切,惬意地在床板上翻了个身的普莱尔小姐又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挪了挪身子,找到自己喜欢的角度后,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合上了双眼。
海妖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无形的海藻束缚,又或者被巨大又甜蜜的石头压住而动弹不得,只能呆呆地盯着黑漆漆的床底板,后知后觉地想到——
普莱尔小姐现在的位子,刚好在他的正上方。
她的呼吸声清晰地响在他的耳畔。
就好像她此时是睡在海妖冰凉的身躯之上。
脑子里想的掳人计划像被一键删除,意想中那些想对娇柔的人类姑娘做的荒唐事情却似乎都被那轻盈的一脚轻松踏碎。
这是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
一直烦扰着海妖的情.热似乎都融化在了她细微的吐息之中,明明潜入进来时脑子里想了许多过分的事情,此时却只因为躺在她的床下就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等到海妖因为长时间离水而鳞片发干,皮肤皲裂,呼吸逐渐困难之时,这条差点在床底下阴干成海妖干的丢脸猎手才趁着清晨的第一抹晨煦,沿着自己的来路——普莱尔小姐房间的那扇圆圆的窗户,噗通一声坠入海中。
狼狈得就像个不会水的旱鸭子。
逃出去的时候,就算是海妖也没有帮普莱尔小姐再次锁好窗的余裕了。
于是微咸的海风吹拂过床上人闭着双眼的安详面容,用最新鲜的气流吻过她合起眼时显得尤为纤长浓密的睫毛。
普莱尔小姐抬起一只手挡了挡作乱的海风。
她依然闭着眼,像是仍在梦中。
“鱼的味道,好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