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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莽撞(1 / 2)


谢宝瓒说的“器”,自然是投鼠忌器的意思,而这个“器”,不是别人,是仁康皇太后。

礼部一共拟定了好几个谥号,其中有“仁孝”,“仁康”,毕竟是前朝的公主,礼部当初没有跟着赵昭走,还是原班人马,想给安国长公主一个好谥号,但报上来后,萧凌辰都没有用,而是自己定了“仁康”。

不能说“仁康”不好,但到底没有沾上一个“孝”字。

谢宝瓒寻思,安国长公主到底也算不上一个“孝”字,从她迷上谢子易的那一刻起,她就迷失了自己的方向。太宗皇帝将她远嫁燕北王府,未必没有疼爱她的意思。

她被谢子易带走之后,萧长懋亲自寻到了京城来,燕北王爷何等英雄气概,难道就没有估算过,一旦昭武帝不放他离开,会是什么下场?

但他依然来了!

“谢家罪该万死!”萧凌辰咬牙切齿地道,“我一生最恨这种?处心积虑的人。”

谢宝瓒知道他没法恨自己的母亲。这天下是萧凌辰打来的,只不过他占了气运,才显得比别人更容易一些,只花了短短半年时间。

他给了这个千疮百孔的天下一个喘息的机会,为老百姓们谋了一条生路。

要是换了别的母亲,不知道会多开心,谁知,长公主却在信的末尾,标上了那句话,看着就像是诅咒。

谢家,谢宝瓒并不觉得自己夹在中间,她捏了捏萧凌辰的手?,“这件事,我来处理吧,谢家,我终归比你要熟一些。”

两人散了一会儿步,就回屋了,夜里,萧凌辰也没有多折腾,弄得谢宝瓒尽兴了,他就停了,搂着谢宝瓒很快就睡着了。

或许头一天没有睡好,早起,谢宝瓒喊他起来上朝,起床气还挺重。翠眉进来服侍,他虎着张脸,将翠眉撵走。谢宝瓒只好打着呵欠起来,他脸色才好看一些,将谢宝瓒横着抱起来,又扔到了床上,“我自己来,不要人服侍。”

待出了门,谢宝瓒才听到外头松寿公公张罗着人给皇上整理衣服,送上龙辇,抬进宫去上朝。

这有点不成体统,谢宝瓒心里想着,但太累了,眼睛一闭,又睡着了。

她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大朝会早就散了,皇上让人从宫里送来了些点心,还有一碗燕窝粥,让人盯着郡主用完。

没等谢宝瓒用完这碗燕窝,谢景棠来了,他身上还穿着朝服,见到谢宝瓒后,行了个大礼。

谢宝瓒有点惊诧,她这大哥是个城府很深的人,任何情绪都不显露于色,曾经是谢翃极为得意的儿子,一向介绍谢景棠的时候,都会加一句,“这小子和我年轻时候一个样,傻不拉几!”

所谓傻不拉几,无非也是为了凸显谢家人的聪明,谢家人也的确,天生就有察言观色的本事,很会揣摩人心,也极会玩平衡,对权谋有着与生俱来的敏感本事。

“大哥,这是做什么?”谢宝瓒作势要扶他起来,谢景棠怎么可能会让她扶?连忙往后一让,也趁势起来,“妹妹,使不得!”

谢宝瓒笑道,“大哥就算想行大礼,也早了点儿!”

谢景棠在椅子上只坐了半个屁股,心里很不是滋味,谢宝瓒肯唤他一声大哥,足以说明她就是个重情的人,况且这么多年,他看着谢宝瓒长大,妹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能不知道吗?

谢景棠实在是没有心情与谢宝瓒说些玩笑话,他一副表情都快哭了,谢宝瓒见此,挥手让屋里人都退下,只留了童嬷嬷伺候。

童嬷嬷是萧凌辰的人,谢景棠自然也是知道的。

“返乡的行程,已经定了。妹妹要是有时间的话,就回去看看吧!”谢景棠开口很艰难,“我知道谢家很多事做得……不怎么好,子不言父过,我不说,妹妹应该知道,我心里有数。”

谢宝瓒不语。

谢景棠叹了口气,“欢儿和乐儿都还小,我和你二哥会好生教导,不求他们闻达,但求品性纯良。待叔祖将来被送上了山,欢儿和乐儿都大了,看在他们都喊过你一声姑姑的份上,你能帮衬一把就帮衬一把。”

谢宝瓒眼睛有点湿,她没想到不用她开口,谢景棠就有这么大的魄力,舍弃谢家今天在朝堂上的权势,返回乡下去。这一去,谢家将回到江左,与朝堂隔了十万八千里远了,天长日久,再加上萧凌辰铁腕手?段,谢家迟早会被边缘化。

谢家舍得吗?

谢宝瓒此时才发现,谢翃有句话说错了,谢景棠不是像他,而是与他这个父亲一点都不像。谢景棠是有大智慧的人,她点头,承诺,“他们都是我的侄儿,我这个当姑姑的,不护着他们,谁会护着他们。大哥和二哥要好好把他们教导承认,君子不器,成己达人,知白守黑,卑以自牧,克己守礼,连皇上也是赏识的。”

谢景棠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站起身来,将一份礼单递到谢宝瓒的手?里,“这是我来之前,祖母让我带过来的。这是家里从妹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攒的嫁妆,若妹妹不要,这些嫁妆将来也不知道给谁?”

谢宝瓒接过来,她扫了一眼,正是以前和祖母一遍遍过的嫁妆单子,她久久不语,最后,在谢景棠期盼的目光里递给了庄嬷嬷,“替我送一送大公子。”

“是!”

谢景棠这才松了一口气。

从安国长公主府出来,他骑在马上扭头朝“明宪郡主府”几个字看去,他还记得当日皇上写下这五个字时,落在宣纸上的那颗泪,他心里充满了对谢宝瓒的感激,若是谢宝瓒没有及时回来,等着谢家的便是灭顶之灾了,不管他多么识时务,愿意割舍谢家的一切都没有用。

谢景棠回到谢家,直接去了安思堂,谢翃一身道袍,披头散发,正坐在丹炉前炼丹,装神弄鬼,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甜香,闻之,令人精神一震,横竖不是什么好东西,谢景棠屏住呼吸,也不能屏住多久,但他就是不敢放心大胆地吸气,生怕一个不慎,就跟谢翃一样,在这条左道上越跑越远。

“父亲,山长令交出来吧!”

“逆子!”谢翃睁开眼睛,布满了血丝,也不知吃了什么,嘴唇红得就跟吃了胭脂一样,脸白得像是被蒙了一层白纸,他长相阴柔,活像是一个被画出来的女鬼,“你还不如拿把刀杀了我,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逆子?”

“你骂谁是逆子?”

门口,老太太的拐杖在青石板上跺了跺,屋子里,父子二人都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谢翃连滚带爬地出来,谢景棠一息都不敢耽搁地跑了出去,冲到老太太的身边,扶着她,“祖母,您怎么来了?”

“把山长令交出来!”老太太冷声道,“这么多年,你胡作非为,我装聋作哑,没有管教你,到了现在,你若还指望着我给你留一点脸面,你就是痴心妄想。谢家的家业不能败在你一个人的手?里。你想想你弟弟!”

谢翃跪在地上,“母亲,孩儿做错了什么?枫山书院是在儿子手?上兴盛起来的……”

“在你手?上兴盛的?”老太太用拐杖点了谢翃一下,“你当你父亲,你祖父都没有你这份能耐是不是?他们为什么不把枫山书院兴盛一把?你读书不走正道,不顾亲情,不念家国,醉心于阴诡之道,走火入魔,还不知自省!”

“不念亲情”四个字,如同一道天雷,劈在了谢翃的身上,他的脑海里不知不觉出现了十多年不再见面的弟弟的面孔,似乎在质问他,“哥,你为什么不娶钱氏呢?纳她为妾也行啊,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的是谁?”

他那时是怎么说的?

“你既不顾谢家门楣,执意要娶一个不知来路去向的江湖女子,为何不拿你的终身大事为谢家添瓦加转?”

傍晚时分,一枚山长令交到了谢宝瓒的手?里。

她拿着那枚山长令,趁着夜色来到了谢家。

二门口,老太太亲自领着两个儿媳等着,还有谢宝喜,看着谢宝瓒从马车上下来,一干人曲膝跪下去,她心里五味陈杂,两腿一软,虽不甘愿,但只能顺势着地。

“祖母,您这是做什么?”谢宝瓒一手?扶着老太太,另一只手拉着卢氏,短短时日不见,老太太原先的花白头发,如今已成了满头银丝。卢氏瞧着也憔悴多了,两鬓斑白,看着谢宝瓒,说不出话来,只知道流泪。

回到朝晖院,一切依旧。

在正屋门口的时候,谢宝瓒便吩咐楼珠等人,“我和祖母母亲有话要说,童嬷嬷进来服侍就好,你们在外面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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