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正年间,冬,十?二月五号。
现如今不过才刚满十?六的时?葑已经褪去??年少时?的青涩,往那沉默寡言发展,偏生她的相貌却是往那雌雄莫辨的绯颜腻理之路狂奔而?去?。
若非因着她的太子身份与那身男儿打扮,指不定得早已被转手送人多次。
虽说从太高|祖建立大周朝后便严禁男风,可仍有不少达官贵人在府里豢养着貌美男宠与怜儿一流,其?中皆为貌美之辈。
可即便在貌美,又如何能比得过这三国中的第一美人,大周朝中名不配位的太子爷。
就连人家嘴里那声‘太子殿下’也不过是礼貌词,背地里却不知是如何称呼。
而?今日?是那位燕京第一公子的十?九岁生辰,偏生他们所有人都只记得那位林家大公子的生辰,唯独忘记?,今日?也是她的十?六岁生辰。
唯一记住她生辰的白姑姑又因有事出?宫,现在连带着那碗卧?溏心蛋的长寿面也没??,更别?说那些从小到大就令她眼馋不已的生辰礼物与热闹之景。
正当时?葑独坐在梅花树下发呆时?,不远处正好走来?一群今日?同被邀请来参加宴席的高门贵女?们。
其?中一个眼尖的姑娘见她孤零零一人时?,连忙拔高?音量,询问道:“唉,你?怎么在这里啊,不过去?跟他们一起玩吗?”
一人说话后,其?他的热心小姑娘也跟着围?过来,不时?叽叽喳喳的同她说着话,似乎对她好奇得很。
“还有你?今天怎么穿男孩子的衣服啊?不过你?穿得挺好看的。”
“你?长得可真是好看,为什么我以前都没?有见过你?,你?是哪家千金?”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可是现在围着她的可不止是三个好心的少女?。
偏生时?葑对于他们的那些问题一个都答不出口,只能憋红?一张脸,期待着他们嫌她无趣能早点离去?。
好在这一次的老天爷很快听见?她的心声。
“雪客,你?怎么来这里?,我刚才找?好久都找不到你?。”
今日?同来参加生辰宴的上官蕴在刚入府后,便急匆匆的跑来寻人?,毕竟他可是听说今日?阿雪也会来参加,这才厚着脸皮随着他老爹来的。
“我………”时?葑刚些说些什么的,可一对上少年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时?,却像只锯嘴葫芦。
“大家可都在等你?,你?要是在不来,说不定这游戏就不好玩?。”自小不怎么会和女?子打交道的上官蕴直接将被围在女?人堆里的时?葑给拉?出来,往另一个无人的梅院中走去?。
等人走到一半时?,突然?停下?脚步。
“阿雪,你?能不能先闭上眼睛一下。”少年不知?到?什么,脸即便肤色黝黑,也能看见上头映出的两?抹红晕。
“为什么?”时?葑有些茫然?不解的抬起眸子,注视着眼前人。
“因为我有惊喜?要给你?。”
“可你?现在拿出去?也是惊喜啊。”
“你?要是看见?就不是惊喜?,还有快点闭上眼?。”少年原先的羞涩在此刻瞬间变成?凶巴巴的凶神恶煞。
“好嘛,那我已经闭上眼?,现在可以?吗。”时?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却知道他不会害她的便是。
等她闭上眼的一瞬间,她的手心中被放上?一个小盒子,那盒子的重量虽说不上沉,却给人一种少许的贵重感。
等她准备睁开眼时?,第一眼对上的是上官蕴满是带着小得意与讨好的目光,还有那微微翘起的唇瓣。
“阿雪,祝你?十?六岁生辰快乐。”少年略显沙哑的嗓音此刻在她耳畔处听来,竟宛如天籁。
在这一刻,她?,她以后是不是都不会在听到这样虽普通的,却能令她整颗心都温暖起来的话?。
“那个,你?,你?怎么记得我生辰的………”话里带着几分连她都未曾察觉到的颤意。
眼眶泛着少些微红的时?葑握紧?手上那个由少年亲手雕刻的盒子,却并未急着打开看里面是什么,只因她?留着这一份美好。
“只要有心总能知道的,还有阿雪你?都还没?有打开里面,看看会不会是你?喜欢的礼物。”粗枝大叶的上官蕴并未注意到她的转变,反倒是满脸欣喜的催促着她打开。
等她打开盒子后,只见朱瑾红云纹布里静静躺着一支纯白得没?有一丝杂质,并雕成兰花的羊脂白玉簪,簪子的尾部还雕上?一个很小的‘雪’字,代?表着这是独属于她的,世间仅有一份的礼物。
“喜欢吗,这可是我挑?好久的。”
“喜…喜欢………”这是她长那么大,第一次除?白姑姑以外后收到的礼物,她岂能不喜欢,哪怕只是一根枯木枝,她也是极为喜爱的。
“那我给阿雪戴上好不好,我前面看见这簪子的时?候,就猜到?阿雪若是戴上的话,定是极美的。”
“好。”在这一刻,她却是再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当一阵刺骨寒风袭来,吹得二人鬓发彼此间相互缠绕,又似亲昵的诉说着情人间的耳鬓厮磨。
后面上官蕴被叫走后,时?葑还傻愣愣的摸着头上的那支白玉簪傻笑好久,唇角更是止不住的上扬,可是她又担心若是因着自己磕磕碰碰的缘故弄坏?或者弄丢?怎么办?
这可是她唯二收到的礼物,还是她第一个朋友送的,怎么样也得要好好的珍藏起来才行。
她是这么?的,手上动作则诚实的将簪子重新放在?那盒子里,并将其?抱在怀里,无论怎么看,都宝贝得不得?。
只是还未等她继续在傻笑个几分钟,便看见?不远处的荷花池中,一个因着醉酒而?掉落水中的少年。
当下她也在顾不上那么多,只知道这地处偏僻,加上这大冷的天,若是一个人泡在水里的时?间久?,难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荷池中的水不深,可当人一脚踩进去?时?,便会被那深深的淤泥给吸附进去?难以拔出,何况还是在那么一个寒风刺骨凌厉的深冬里。
踩下水,撸起裤角的时?葑每走一步,都像是赤足踩在刀剑上,那冰冷的湖水就像是一把又一把锋利的刀子切割着她腿上的肉,虽不见血,却胜比凌迟。
好在近?,很近?,她还差一点就能抓住刚才那个无意落水的少年?。
可谁知,正当她?要将少年给拉着往岸边走的时?候,少年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动?一下,力度大得直接将她给攥倒在地,连带着她全身都湿透?个彻底。
并且在这一刻,她也发现?,那少年并非是少年,而?是青年,更是今日?宴会的主人。
那么,他又是因何会出现在这里?并且还是在周围无一人的情况下落?水?可此时?的时?葑来不及?那么多,先把人给救上去?才是最重要的。
等将人救上来后,因着这处偏僻加上又鲜少有人走动,本??将人扔在这里然?后去?唤人过来帮忙的时?葑还未起来时?。
她那还往下滴着水,并沾满?污泥的袖口先一步被那冻得双唇青紫的青年给拉住?,无奈只能抱着手臂重新坐?回去?。
“那个,你?没?有事吧。”冷得上下牙齿直打架的时?葑看着刚被自己从水里救出来的男人。
只觉得这个人长得可真是好看,就是这性子实在是糟糕得讨人生厌,要是他不说话就好?。
“你?在做什么!”正当她还在傻愣愣的盯着男人的脸发呆时?,并没?有注意到那男人已然?悄悄地睁开?眼。
“刚才我见你?落水,然?后把你?救上来?。”时?葑亮晶晶的眼眸中满是等着被夸奖后的笑意,仿佛连身上的寒意也在此刻消融几分。
“呵。”同样浑身湿透的林拂衣从鼻间冷呵一声,那双浅色的瞳孔中满是凝聚着森冷阴戾之色。
“这处那么的偏僻,为何林某落水后就那么巧的被太子给遇到?,还顺手救?在下,你?说这是不是巧得有些过于匪夷所思?。”
“我也不知道那么巧。”彼时?的时?葑还并未长成日?后多疑,并吃一颗花生米都能吃出个九转十?八弯的性子来,而?现在的她,完全就是一个傻得不能再傻的傻白甜。
“还有你?现在衣服都湿?,要赶紧回去?换才行,不然?容易感冒。”话才刚说完,她便先一步打起?喷嚏,同时?被她藏在怀里的盒子也掉?出来。
正当她?要伸手捡起时?,谁曾?另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先一步将其?拿起。
“这难不成就是太子殿下今日?送给林某的礼物吗。”还未等时?葑摇头说不是的时?候,那盒子便先一步被打开,里面被她宝贝不已的簪子也被拿?出来。
“不过就是一支在普通不过的白玉簪,我还以为太子殿下会送给我什么样的宝贝。”随着他那一句鄙夷的话落,那盒子和里头的白玉簪就那么随意的被扔进?身后的荷花池中。
除?掉落进去?时?泛起的几圈涟漪后,在无其?它?声。
同时?,时?葑能清晰听见,她那颗心彻底沉下去?的声响。
“簪子,那是我的簪子!”椎心泣血的哭喊声从她嘴里发出,冻得红|肿的手紧握成拳,漆黑的瞳孔中则在一寸寸染上赤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