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承禛用完午膳后,就直接去见凌天云,将他认为若水是凶手的事告诉他。
“凌大人,事情就是这样,钱乔死的那天很可能没有人进去过那个房间,他应该是在没有提防的情况下被若水偷袭杀死的。”
凌天云听言,瞪大眼睛惊讶道:“一个小小的花魁怎么可能敢杀害朝中重臣之子,她的幕后主使是谁?”
“本王还不曾审问,只是凶手已经找到,钱侍郎想要的交代也算完成了。”
戚承禛目光和凌天云对视,含笑说道。
凌天云却是皱皱眉头,“王爷此言差矣,钱侍郎不是好糊弄的,他难道不知云烟阁的花魁没理由杀害钱乔?”
“凌大人的意思是?”
“派人审问那个花魁,撬开她的嘴,问出幕后主使,这才是该给钱侍郎的交代。”
“那此事应该有谁去做?”
凌天云面上带笑,“此案由王爷解开,若是另派他人难免会分走王爷的功劳,还是由王爷继续查比较妥当。”
“既然凌大人这般说,本王自当将此案追查到底,定不负皇恩。”
这是第二次戚承禛提到“皇恩”,也不知道这“皇”指的是谁。
不过戚承禛没有推辞,确实让凌天云松了口气,不管戚承禛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能把这块烫手山芋甩出去就是最好的。
戚承禛离开凌天云的办公房,便径直去了镇抚司大牢,一进去便听到犯人哀嚎的声音,也不知谁在审问犯人。
锦衣卫中有专门审问犯人的力士,这些人一般都是精通审问技巧和方法的人,他们能让犯人生不如死,只要还没断气,犯人就会一直处于被折磨当中,直到他们招供。
所以进了锦衣卫大牢的犯人,他们只想痛痛快快地死去,压根就没想过活着离开。
戚承禛在哀嚎声中走进一间审讯室,云烟阁的花魁若水正坐在木椅上,旁边是各种各样的审讯工具,其上还有早已干涸的血迹,看上去很是瘆人。
戚承禛走到书桌后面坐下,看着对面明艳娇媚的女子,笑容温柔和善,“若水姑娘应该知道本王为何抓你,若水姑娘不如好好回答本王的问题,这样对大家都好。”
在戚承禛坐下的时候,旁边便有经历司的人摊开纸张,将戚承禛的话记录在纸上。
经历司是锦衣卫中的一个部门,主要负责整理档案或者记录口供等,权利不大工作也清闲,适合养老。
自从被抓到北镇抚司后,若水就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一直垂着眼睑,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听到戚承禛的问话,也不发一言,没有一点反应。
戚承禛也不生气,“既然若水姑娘不想说话,那不如接下来本王负责提问,若水姑娘负责点头或者摇头。”
说完戚承禛也不管若水同不同意,便问出第一个问题,“听闻若水姑娘和朱侍郎家的公子来往亲密,此事可真?”
戚承禛话音刚落,本来死气沉沉的若水猛地抬起头,语气激动道:“与他无关,此事只是我一人所为。”
“这么说若水姑娘承认自己就是杀害钱乔的凶手了?”
“是我,”既然已经开口,若水就没再隐瞒,“钱乔仗着钱侍郎在京城横行霸道,独断专行,妾身本来已经和妈妈说好为自己赎身,可就因为被钱乔看中,妈妈突然又反口不允许妾身赎身,钱乔他毁了我的一生,我杀了他不过是一报还一报。”
说话间,若水本来柔美的面容变得狰狞,眼中带着刻骨的憎恨和厌恶。
不过,若水这么恨钱乔也不奇怪。
若水本就是云烟阁的招牌,她想赎身本就千难万难,也不知付出了什么代价才成功,却被钱乔一句话打回原地,她怎能不恨。
不过,戚承禛没心思同情若水,继续道:“照若水姑娘所言,杀害钱乔全是你一人所为,不曾有帮凶?”
“不曾,”若水冷哼一声,“钱乔不过是个仗着家世欺男霸女的废物,杀他根本不需要旁人帮忙。”
“没有帮凶,那可有主谋?若水姑娘莫要自误,本王可以承诺,只要若水姑娘供出主谋,本王可以饶你不死。”
“没有帮凶也没有主谋,此事从始至终都是妾身一人所为,”若水说得很坚定,“王爷恐怕没调查过钱乔吧,如果王爷调查过他,就该知道这样的畜牲本就该杀。”
戚承禛看看她的神色,沉吟片刻,道:“今日先到这儿,明日再审。”
说完,戚承禛便转身离开牢房。
“白山,去查查钱乔,还有仔细调查若水那段时间都和谁接触过。”
“是。”
戚承禛站在牢房外,看着面前一排排的房屋,心思有些沉重,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想错了。
.......
戚承禛坐在千户所大堂,一点点地翻看钱乔的卷宗,上面钱乔只以死者的身份出现,其他的没有过多描述,关于案件的调查,前面两位千户只调查了云烟阁和周围百姓的口供,其他的一无所有,也不知他们是没有调查还是调查了却没有记载。
半个时辰后,白山回来复命。
“王爷,若水早在一个月就不再接客,直到钱乔看中若水,强迫她重新接客。”
“若水是云烟阁的花魁,难道钱乔以前没见过若水?”
“钱乔此人极其好色,这些年他或利诱或强迫过很多女子,但他对每个人的兴趣都不长,一般十天半个月便会厌恶。一年前,若水便已经伺候过钱乔,按照钱乔的习惯,本不应该再看中若水,可不知为何,半月前钱乔再次让若水接客,并且大张旗鼓地宣扬,闹得人尽皆知。”
听白山的调查,钱乔这个人无疑是个人渣,戚承禛对此人一点好感都没有,但若水的杀人动机他又不能不查。
白山继续道:“在钱乔之前,若水只和朱咏接触过,两人甚是亲密,属下猜测若水能得云烟阁的允许赎身,和朱咏应该有很大的关系。”
毕竟一个花魁魅力再大,也只是花魁,在云烟阁眼中,她就是可以赚钱的工具,如果没有外力施压根本不会放若水走。
朱咏是吏部右侍郎朱正扬的长子,方才戚承禛用朱咏试探若水,看她激动的态度就知道两人关系匪浅。
原主曾经也是混纨绔圈的,他多少知道一点朱咏和钱乔的事,因为两人的父亲都是吏部侍郎,是将来吏部尚书的竞争者,所以朱咏和钱乔一直不对付。
而且由于钱允之能力更出众,且深得帝心,钱允之将来接任吏部尚书的可能性远远高于朱正扬,甚至毫不客气地说,只要不出意外,朱正扬根本不可能打败钱允之。
也因此,朱咏和钱乔两人对上,一直是钱乔占上风。
不过朱咏那人戚承禛有些了解,他就是条毒蛇,平日里无声无息,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就能狠狠地咬你一口,稍有不慎就会被他毒死。
而且朱咏是个冷血动物,任何人在他眼中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戚承禛不觉得像朱咏那样的人会无缘无故帮若水给云烟阁打招呼。
朱咏做任何事都是有所图谋。
戚承禛合理怀疑这一切都是朱咏谋划的,钱乔明明已经对若水失去兴趣,又突然让若水接客绝对和朱咏脱不开干系。
钱乔是个没脑子的,只要朱咏派人“不经意”间透露朱咏对若水一往情深的消息,钱乔绝对不介意抢朱咏的女人。
戚承禛将案件的真相猜得八八九九,但现在的关键是若水一人抗下了所有罪名,根本不打算把朱咏供出来,甚至在她心里,本就觉得这事和朱咏没关系。
在这种情况下,想让若水供出朱咏几乎不可能。
毕竟痴情的女子最是执着,没人可以说服她们。
调查到这里,案件开始陷入僵局,戚承禛暂时没有什么好办法,再待在千户所也没有用,他索性提前下值回府。
王府,正院
自从接管王府中馈后,宁忆萱每日要做的事都很规律,上午处理府中内务,下午或练字或下棋。
琴棋书画四艺中,宁忆萱最擅长棋和书,另外两艺虽然不能说很差,但只能算普通,一般水平。
人们对于自己不擅长的东西,一般不会有耐心去练习,而对于自己擅长的,因为很容易看到进步,进而更愿意花心思去练习。
宁忆萱便是如此,她已经许久不曾弹琴,画画更是一点不沾,只专心练字和下棋,甚至戚承禛教给她的跳棋都比那两样对她有吸引力。
戚承禛进屋时,宁忆萱刚结束一盘棋,戚承禛很佩服能自己和自己下棋的人,他就做不到,或许这就是宁忆萱棋艺高超,他却只能是个渣渣的原因。
宁忆萱放下棋子,看向戚承禛道:“王爷心情不好?”
宁忆萱对别人情绪的感知很敏锐,哪怕戚承禛刻意遮掩,也没逃过宁忆萱的眼睛。
戚承禛本来没打算告诉宁忆萱这件事,虽然夫妻之间应该坦诚,可他又怕影响宁忆萱的情绪,毕竟这件事不告诉宁忆萱也不影响什么。
可现在宁忆萱自己察觉到,戚承禛就不好再隐瞒,他没有大男子主义,甚至因为前世的经历,让他觉得女人有时候比男人还要厉害,他很愿意和宁忆萱商量一些事情。
所以在他说完后,略带着希冀地问道:“夫人可有办法让若水招供?”
宁忆萱沉思,“按照王爷方才所说,若水对朱咏的感情应该很深,让若水出卖朱咏根本不可能,但我们可以从朱咏身上下手。”
“夫人的意思是寻找朱咏谋划杀害钱乔的证据?”
宁忆萱摇头,“不,是想办法让若水对朱咏心死。”
戚承禛听言眼睛一亮,随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