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个,邧帝最怕这个!
“朕也害怕。”邧帝和声细雨地给为她拭泪:“都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邧帝拍拍她颤抖的背,忧心忡忡道:“那裴云瑾十二岁便随镇南王征战天下,从无败绩,又生得俊秀非凡,惹得多少女子想嫁他。朕跟镇南王迟早要兵戎相见,怎能见你对裴云瑾生情。”
他又道:“那绝情蛊,在你四岁那年,朕便已令吕守一去潇湘娘子那里求了。人之所以痛苦,是因为难过情关。你服下绝情蛊,可以一辈子不动心不动情,一辈子都快活自在,难道不好?”
好什么好?
去你娘的好!
人怎么能这般无耻?
将自己的私欲强加在别人头上,还妄想别人会感恩。
林萱眼角含泪,向他赔罪:“陛下说得对,都是萱儿不懂事,让您烦心了。”
“朕不怪你。”邧帝整个晚上都笑意吟吟,心情很好:“你这脾气,都是朕给惯出来的。能怎么办呢?朕是自作自受啊。”
林萱心中冷笑。
既然狗皇帝那么害怕她喜欢上裴云瑾,那她偏要喜欢裴云瑾。
元宵宴会结束,裴云瑾已回到晴云阁。
见他从浴房出来,妍韵赶忙端来醒酒汤,递到他手上。
裴云瑾喝了两口,放下,问妍韵:“丁大人醒来了吗?”
“还没有。”妍韵摇头说:“林大夫正在为他扎针,他喝的酒水中被人放入大量致幻药材,还要再过半个时辰,才能将酒水排出来。”
妍韵把醒酒汤端下去,又拿干帕子给裴云瑾擦拭头发,她到现在还心惊胆颤:“听说那御花园的老锦鲤养了几百年,张开大嘴,一次能吞几十条大鱼,便是人也能吞得下。世子怎能说跳就跳?”
“丁大人值得我敬重,这些年他能在林冲邈手里活下来,还能稳住百姓的赋税,有手段有谋略,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裴云瑾淡淡解释他救丁明辉的原因。
他从宴席上一直在留意丁明辉,见他被人灌酒,又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太监扔进御花园的湖里。裴云瑾不忍他命丧今日,于是出手相救,把他带回了晴云阁。
耳边散发被妍韵撩起来,一阵温软触觉,她的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他的肌肤。
裴云瑾心中一跳,微微皱眉:“你退下吧,我自己来。”
妍韵将帕子交给他,又笑道:“是奴婢逾矩了。”
妍韵从十二岁起就来到他房中伺候,她一直在等待被裴云瑾收用,等待着成为裴云瑾的通房、小妾、侧妃。
对于她的身份,两人心知肚明,却一直没有说破。
裴云瑾从前觉得理所当然,对于妍韵偶尔的逾矩也没什么,只是他忙的事情太多,于女色上未曾有过特别的冲动,偶尔出去应酬,见多了放浪形骸之丑态,对那些事的兴致越来越淡。
“世子最近爱吃渝州薄柿饼,我便让人从渝州送了些过来,都是尖货,比贡品还要好一些。”妍韵并未退下,仍旧在跟裴云瑾絮叨家常。
“不用了,我不不喜甜食。”裴云瑾看着妍韵,再次道:“你出去罢。”
妍韵带着疑虑退下。
不喜甜食,那书房里的两盒渝州柿饼怎么吃完的?
听到柿饼,裴云瑾突然想起那些落在她身上的黄色花瓣雨,指尖仿佛仍旧炙热,什么时候还能再揉一揉那颗葡萄呢?
他坐在那儿,握着帕子,沉思了半晌,任由湿漉漉的发梢打湿衣裳。簌簌黄梅雨下,她仰着脸双手去捧接花瓣的画面涌入他的脑海。
裴云瑾走到院子里,对正在啃骨头的雪狮子说:“她笑起来很好看,是不是?”
雪狮子很聪明,智商等同于七八岁的孩童,能听懂简单的人语。
它放下骨头,歪着脑袋嗷了一声,似是在问:你说的是谁?
裴云瑾摸摸他的脑袋,把骨头重新塞到它嘴里,又说:“她应该多笑笑才对。”
雪狮子确定主人没有给它下达命令,又安心去啃那块骨头。
晴云阁客房内,丁明辉已转醒,他一睁开眼就看到裴云瑾,还有他身后站着的几个幕僚。
丁明辉起身要拜:“多谢世子救我性命,丁某人感激不尽。”
裴云瑾扶他起来:“举手之劳,丁大人不必言谢。”
酒醉刚醒,丁明辉双目无神,却仿佛在一日之间苍老十岁。
宁先生忍不住感叹:“丁大人的命,是那位贵主拼着性命危险救回来的,本以为您会珍惜,只是没想到您这么快又将生死置之度外,实在是令在下佩服。”
丁明辉哭道:“河南道雪灾严重,年后已经引发瘟疫,数十万人的性命危在旦夕,丁某岂敢贪生怕死?若将奏折上承内阁,内阁恐怕又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疫情却不是任由他们说几句话便能消弭于无形。若能以丁某一人性命,换得数十万人性命,丁某也算死得其所。”
裴云瑾问:“若是真能以一人之命,换得数十万人性命,我倒要恭喜丁大人您有机会载入青史。怕只怕丁大人的壮烈赴死也挽回不了什么,该死的数十万人依旧会死,来年河南道人口锐减,朝廷赋税提不上来,只能增加其他地方的赋税。到那时候多少妻离子散、饿殍遍野、白骨皑皑可全都是丁大人造的孽。”
丁明辉只是苦笑:“世子太抬举丁某了。”
宁先生叹气:“丁大人不妨把河南道的灾情详细说给我们世子听,昆州富庶,与蜀中交好,再联合丁大人在朝中的影响,河南道雪灾疫情或许还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