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闻人缙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整个人仿佛又?即将被吸进那个漆黑又?陌生的地方。
他毫无反抗,静静等着自己的消失。
容祁醒来后,发?现自己换了个位置。
他之前明明在床旁边的位置,怎么移到了床的正后方?
容祁眸光微动,下意识掀起眼睫,朝着裴苏苏看去。
她还在修无情道,保持着他昏睡过去之前的姿势。
她与旁人不同,无情道本就适合她,她修炼起来自然一日千里。
怕是用不了多久,她就能彻底断绝喜怒哀乐,恢复成记忆中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帝。
在魔神之恨的影响下,容祁恢复了越来越多的关于前世的记忆,包括他身为妖魔,如?何?痴恋天地间最耀眼最强大那人,又?是如何?触怒了她,最后死在她手上。
天帝无爱无恨,却独独厌恶妖魔。
更别说他这个胆敢觊觎真神,躲在阴暗角落,在她背后窥探了数万年的妖魔。
所以她才会那般狠心,在杀他之前,生生剜去他的双目作为惩罚。
容祁墨眸涣散,手扶着墙从地上起身。
石屋中响起他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容祁走到床边,陷入往昔回忆中,痴怔望着床上那人。
最后他忍不住扑上去将她抱进怀里,手臂越收越紧,将下巴放在她肩头轻蹭了蹭,呼吸间都是她身上好闻的气息,只有这样,才能暂且缓解他心中的慌乱和不安。
早在容祁靠近的瞬间,裴苏苏就已经封闭了六识五感,留给?他的只有一副冷冰冰的躯壳而?已。
容祁浑不在意,双手捧着她的脸,目光恍若实质,温柔地从她脸上寸寸抚过,最后低头虔诚地吻了上去。
双唇相贴的瞬间,他眼睫颤了颤,胸臆滚烫。
这是他贪慕了不知多少年的人,是他两生的执念。
容祁由一开始的单膝跪在床上的姿势,渐渐转为了整个人都爬上床,与她紧紧相拥。
他不知道裴苏苏恢复真神记忆之后会如?何?处置他。
或许迎接他的,将会是比上一世更加惨烈的下场。
但?他丝毫不惧,比起这个,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占据了他的心神——折磨了他数万年,让他夜不能寐的妄念终于成真。
他终于,尝到了渎神的滋味。
真神根本想不到,她会跟自己曾经最厌恶的妖魔纠缠在一起。
这样扭曲的满足感,足以让容祁最后一丝理智消失,彻底疯狂。
他神情癫狂,眼眸充斥着迷恋,口中喃喃自语着什么。
许久后,容祁终于离开,继续前往陨凤崖,寻找因果镜。
他不仅要渎神,还要将神永远捆在自己身边。
裴苏苏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毫不在意,她将神识外显,站在识海中,桃花眸平静地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荒漠出神。
放眼望去,皆是荒芜的黄色。
脚下踩着的地方细腻而柔软,流沙如?同蛰伏的巨蟒暗暗挪动,像是要将一切都吞噬殆尽,只余沙漠。迎面吹来的风都是干燥滚热的。
这样的场景总让裴苏苏觉得似曾相识。
她以前应该经常一个人待在识海中,赤足漫无目的地走在被晒得滚烫的沙漠里。
身后留下的一串脚印渐渐被覆盖,没有留下半分?痕迹。
日子在这样的平静中一天天过去。
裴苏苏有时会封闭六识,但?只要容祁不靠近她,她大部分时间都不会这么做。
自从她开始修炼无情道,容祁便不准任何人靠近这间石屋,以免有人趁她不备偷袭她。
所以听到石屋开启的动静,裴苏苏不用神识查探,就知道来者何?人。
每日这个时间,容祁都会从陨凤崖回来。
准确地来说,回来的是闻人缙。
他们两个除却那次以外,几?乎没有任何交流,默契地拉开距离,维持表面上的平静。
一个坐在床上修无情道,另一个想方设法研究破除禁制的办法。
闻人缙想守护容祁,但?他不想强迫裴苏苏,而?是想让她自己来选择,如?何?对待容祁。
又?或许闻人缙这么做是因为,他觉得容祁越是强逼她,反倒越会将她推得更远。
他作为兄长,自然要尽力帮弟弟弥补过错,帮弟弟挽回她的心。
这日,闻人缙走进石屋,在床前驻足片刻,不知为何?胸腔起伏有些剧烈。
他墨眸幽沉,死死地盯着裴苏苏,薄唇绷成一条直线。
沉默很久后,他忽然低声开口:“抱歉,我解不开容祁设下的禁制,无法放你离开。”
裴苏苏眼睫颤了颤,虽然意外闻人缙居然主动找自己说话,但?还是下意识接道:“无碍。”
她说完,身前人忽然不再开口,石屋陷入诡异的寂静中,气氛诡异,连空气都好似凝滞住一般。
头顶传来的视线太有压迫感,裴苏苏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
她缓缓掀起眼眸,清冷视线落在身前那道高大颀长的身影上。
一身染血的黑衣,眼神阴鸷,眸光一瞬不瞬地紧锁在她身上,神色阴沉可怖,宛如?乌云罩顶。
许是因为在陨凤崖下待的时间太久,代表魔神之恨的紫色细线已经蔓延到了他脸上,在苍白俊美的脸侧攀爬,宛如?某种特殊的图腾烙印,给?他更添了几?分?诡异的美感。
他不是闻人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