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裴织突然出声,“大伯,二姐姐病得很厉害?”
威远侯这才注意到,裴织也在这里。
让一个小辈看到自己被母亲训斥,威远侯老脸微红,尴尬得不行,但裴织是未来的太子妃,他也不敢有什么意见,更不用说喝斥什么。
“是的,绢姐儿刚送回春华院,就烧了起来,现下烧得正厉害,大夫正给她开药降温,要是不能降温,也不知道会不会烧糊涂……”
他越说越担心,已经顾不得母亲为何生气,就要去守着爱女。
裴老夫人气得不行,厉声道:“你若敢离开,就不要认我这母亲!明日我就进宫禀明太后,请封珏哥儿为世子,你就做个老太爷,给珏哥儿腾位置……”
威远侯骇然,已然听出母亲的威胁。
母亲这是要废了自己,让珏哥儿继承威远侯府。
哪有父亲还在,儿子就继续爵位的?他又没有老到不能主事的程度。
威远侯到底不敢轻举妄动,赶紧道:“母亲,到底有什么事,您说,儿子听着。”
裴老夫人对这儿子十分失望,若不是关系到侯府的安危,她甚至不想和他说话。
裴织站起来,“祖母,我先下去休息了。”
作为晚辈,她确实不应该在这里看老夫人教子,接下来的事也不用她掺和,自有老夫人处理。
裴老夫人脸色稍缓,“去罢。”
裴织离开寿安堂。
不过她没有回秋实院休息,而是拐去春华院。
来到春华院,果然见到院外守着不少孔武有力的婆子,是刚才陈嬷嬷应老夫人的吩咐派过来的,不允许人靠近春华院,也不准里面的人出去。
不过这些人不敢拦裴织。
“我进去看看二姐姐,一会儿就出来。”她朝守门的婆子说。
婆子迟疑地道:“四姑娘,听说二姑娘病得很厉害,您还是别进去,万一将病气过给您……”
裴织安抚道:“无妨,我很快就出来,不会在里面久待的。”
婆子劝不住,只好忧心忡忡地放行。
春华院灯火通明,整个院里伺候的丫鬟嬷嬷们都守在廊下,十分担忧主子的身体。
刚才侯爷将姑娘送回来时,将她们都敲打一遍,若是二姑娘有个什么,只怕都没好果子吃。
春华院的下人也是满腹的委屈。
二姑娘自己折腾病了,关她们这些下人什么事?要不是二姑娘坚持今晚出去逛灯会,也不会躺着回来,这实属二姑娘自己作的,又不是她们伺候不力。
见到裴织过来,廊下的丫鬟嬷嬷都十分吃惊,赶紧迎过去。
“我去看看二姐姐。”裴织说,朝着裴绢的卧室走去。
春华院的管事嬷嬷紧随在她身边,想劝她别进去,万一将病气过给她,老夫人就第一个饶不得她。
可惜裴织如今身份不一般,府里的下人哪敢拦她,只能担心地跟着她进房。
一个老大夫正在开药,见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女进来,吓了一跳,听说这是府里的四姑娘,赶紧跪下请安。
“大夫不必客气。”裴织和气地说,问裴绢的病情。
老大夫皱着眉道:“二姑娘这病来势汹汹,烧得很厉害,若不及时降温,只怕……”
在这种时代,稍微一个风寒发热就能夺去人的性命,老大夫此话也不是危言耸听。
裴织没说什么,让老大夫赶紧开药,她走进内室。
金珠和银珠几个丫鬟守在床前,正用沾湿的毛巾给裴绢降温,几个丫鬟忧心忡忡,忙碌不停。
见到裴织进来,她们瞪圆了眼睛,赶紧过来请安。
金珠心里不安,直觉四姑娘这会儿过来,十分奇怪,只是她也弄不清楚四姑娘要做什么,如今四姑娘的身份不是二姑娘能比的,四姑娘就算不来看二姑娘,也没人敢说什么。
裴织来到床前,看向床里的人。
裴绢烧得满脸通红,嘴唇干裂,嘴里喃喃地说着呓语,只是那声音含含糊糊的,教人根本听得懂是什么呓语。
裴织稍稍靠近一些,盯着她通红的脸蛋,目光落在她开合的嘴上,辩别唇语。
“……我不会告诉你们的……”
“……我才是受上天眷顾的,我和你们是不同的……”
“……我要告诉太子殿下,我比裴织厉害,我能预知未来……我能帮太子殿下……”
…………
裴织目光微动,轻声开口:“二姐姐,我是阿识,你怎么样?”
裴绢并没有听到她的话,依然糊里糊涂地说着呓语。
裴织坐了会儿,伸手在她脑袋上摸了下,方才起身,朝守在旁边的金珠银珠几个丫鬟道:“二姐姐确实烧糊涂了,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你们可听清楚?”
丫鬟们摇头,“姑娘一直呓语不停,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我们都唤不醒她。”
裴织目光在她们身上转了一圈,离开卧室。
她走出春华院,站在廊下,看着夜色中的庭院。
回想刚才裴绢的呓语,突然轻笑一声。
原来如此。
寿安堂。
威远侯冷汗涔涔地跌坐在圈椅上,实在不愿相信,裴绢竟然做了这种事。
一个不慎,那可是要杀头的。
不过,很快他就想起裴织,赶紧道:“母亲,织姐儿是皇上钦点的太子妃,看在她的面子上,皇上应该不会追究的。我相信,绢姐儿绝对不会和刺客有什么关系,她当时只是太紧张自己姐妹的安危……”
裴老夫人冷笑,“你觉得她会紧张阿识?”
能做出觊觎姐妹未来夫婿之事,这人品谁能信得过?反正裴老夫人和威远侯夫人都不相信,裴绢当时是担心阿识才会跑过去的。
与其说担心阿识,不如说是想去太子面前卖个好。
可惜她太蠢,没见着太子,反而被内庭侍卫怀疑,差点被抓到诏狱,诏狱是什么地方?被捉进那里,不死也脱层皮。
不过,他们倒是相信裴绢没那胆子勾结刺客,她也没那本事。
可关键还要看皇帝信不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