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同学、亲人、朋友、前辈或是后辈,所有熟悉或是不熟悉的人都在窃窃私语——
‘你没有成为咒术师的天赋,能够下定决心退学真是太好了。’
‘平崎你能成为辅助监督真是太好了,这样的话以后我们也可以像之前那样合作。’
‘咒术师这个行业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你不行的。’
‘别固执了。’
……
一张张面孔在他的眼前回旋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亲切和善的笑容。
但渐渐的、渐渐的,那无数张的面孔汇聚成了一张,绘里奈惨白而诡异的脸静默地漂浮在他面前,她如同简画一般的嘴一张一合,内里散发着犹如黑洞般的未知、神秘与危险。
她问,“平崎敬太,你有什么愿望吗?”
最后的最后,夜蛾正道严厉又不容抗拒的声音一遍遍回荡在他的脑海。
‘……别说傻话了,平崎,绘里奈不是你能应付过来的级别!’
如同脚下生出根般默然无声地伫立在原地的平崎敬太颤抖着开了口。“……绘里奈……你可以让我拥有咒力吗?”
恐惧、害怕、惶恐、挣扎、不甘、期冀……
在绘里奈的眼,平崎敬太身体,那团原本温吞而柔软的平静光芒如同发生了病变般骤然痛苦挣扎了起来,有左冲右撞的尖刺在那脆弱的内里变革着,肆意而疯狂地尖叫着,撕开了那明亮的外壳,如同雏鸟破壳般残酷地钻了出来,漆黑淤泥粘稠地流淌过破碎的渣子,硌起一个个丑陋的瘤子。
庞大的、污浊的、阴郁的欲念在膨胀着。
平崎敬太的额角上沁出了蒸腾着的热汗,沿着脸部的轮廓一点点流淌了下去,他扯出了一个笑容。
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扭曲又难看。
“绘里奈,可以、给我比任何人都要强大的咒力吗?”
绘里奈笑了。
空虚、饥饿,炙烫的火焰在灵魂深处灼烧着,像是被一只大攥紧了一般难以呼吸。
“好啊。”她软软地应了下来。
淡蓝色的轻纱依旧在夜风袭涌之下飞舞着,夜空的残缺月亮依旧静谧地存在着,空气陷入了一秒的寂静,温度却在不断地、不断地腾升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平崎敬太的脑袋如同皮球般变形膨胀着,他发出了骇人的惨叫,双拼命抓挠着自己如同熔炉般沸腾着的脑袋,指甲抠出了一道道斑驳的血痕,眼睛暴突着,死鱼般翻着白眼。
他瘦削的身体也同样在不停地涨大着,如同注水的青蛙般鼓鼓囊囊的肌肉吹气球般膨胀着,皮肤被撑得几近透明,看得清下面青色的血管、猩红的肌肉、淡黄的脂肪和惨白色的筋络。
漆黑、阴冷的咒力在东京综合病院无限膨胀着,四级、级、二级、一级,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轻而易举地迈过了特级的阈值,却还在不断地、不停歇地上升着。
绘里奈发出了模糊、刺耳、渗人的尖细笑声,她尖叫着说,“给你、给你!”
咒力是什么?
是负面情绪的集合、是人性暗面的诅咒。
非术师的咒力会因为大脑结构的不同而逸散出体内,而术师的咒力则会在特殊的大脑结构控制下在肉|体内循环。
平崎敬太所希望得到的、比任何人都强大的咒力,绘里奈给他了。
犹如此世所有恶意的集合体,犹如人心最黑最暗的残秽汇聚。
平崎敬太软弱的、无能的人类意识在那铺天盖地的污浊之下如同冰块般消融了。
留在604号病房的,只有一具为了容纳咒力、为了操纵咒力而变得如同咒灵般畸形的庞大人形。
它呆滞的眼珠如青蛙般灵活地转动着,上下左右地查看着,最后锁定在了绘里奈身上。
如同带着惨白的能面一般惊悚的怪物安静地站在原地,只在它看过来时,回以凝望。
因为哥哥还在昏睡,接管了身体的绘里奈咧开了一个笑脸,她断断续续地问道,“要……跟绘里奈、一起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