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慧安撇脱拒了:“贫道乃方外之人,不会这个。”
薛蟠暗自吐槽女人小气且娇气,还是男人更能适应环境。然他不敢说出来,因为还有一事求人家。“孙溧中举的文章你瞧过没?帮我批一批。”
卢慧安正色道:“我不过是记性好、熟络典故罢了,正经科举的卷子纵批也未必得当。拿给林大人批去岂不好?横竖还在明晚。”
薛蟠摊手:“林大人若问贫僧批这个作甚,贫僧怎么答?总不能说是薛蝌写的。”
“那你把梁廷瑞请出来。”卢慧安道,“我没这个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薛蟠一想委实有理,遂干脆下了七八张帖子,邀甄瑁等人来自家花园子吃酒,将孙溧混在其中。
因他极少请人吃酒,众人心下好奇,竟都来了。孙溧倒是最后一个,到时甄瑁等人皆已久候。
大家彼此见过,薛蟠拱手道:“今儿小弟偶然起了个念头,写了几个帖儿试试,谁知一招皆到。”
甄瑁先笑道:“你这和尚素来小气,不会平白无故请人吃酒,必有缘故。快些说来我们听!”
薛蟠笑道:“不急,大伙儿先吃酒。”乃命摆上酒来,依次坐定,小厮替众人斟满。薛蟠举杯道,“在座小弟年龄最幼。承蒙诸位兄长赏脸,小弟敬兄长们一杯。”众人皆一饮而尽。
甄瑁最爱酒食之物。此酒才刚入喉便觉与平日所饮不同,忙问:“这是什么酒?”
薛蟠笑道:“味道如何?”
席上一人立时拍案道:“我知道了!薛蟠这厮是让咱们来试新酒的!”
薛蟠抚掌:“真真兄长乃水晶心肝玻璃人儿!”
甄瑁大笑,指着他道:“我说什么来着?这小气和尚哪回平白的请人吃酒。”
薛蟠笑问:“甄兄酒也吃了、底也揭了,究竟可好不好?”
甄瑁扬起脖子道:“才一杯哪有什么好不好的?让你们家奴才快些再倒来我吃。”
薛蟠忙命“给诸位公子添酒。”两个小厮笑嘻嘻捧了酒壶依序满上。众人尝这酒醇香绵长,纷纷夸“好酒!”甄瑁尤其赞道:“我竟不曾吃过这么醇厚的酒。你预备好两坛子我回头抱走。”
薛蟠道:“眼下只得了些样品,当真不能给兄长两坛子,明儿还要拿去请旁人尝呢。”孙溧闻言眼角含笑瞧了他一眼。“既是甄兄爱这个,我这就让他们进货去,过几个月送甄兄十坛子,如何?”
“成交!”甄瑁笑向众人道,“诸位,机会难得。何不每人要他十坛?”
“说的是!”众人纷纷趁火打劫,“如何能厚此薄彼?甄兄既得了,我们也少不得。”
薛蟠无奈,只得答应送每人十坛新酒方罢了。众人问酒名,薛蟠微笑道:“麦芽春。”众人有觉得雅的、有觉得俗的,都夸说此名极雅。
纨绔公子们坐在花厅中吃酒赏花,外头的下人无聊的紧。幸而薛家从不慢待客人,诸位仆人小厮皆有茶水吃。有个薛家仆人趁人不备朝孙溧的随从余知书使了个眼色。过了会子,余知书扮作小解离开。
那仆人悄然将他引到一间小阁,阁中赫然坐着曾跟他舌战的大丫鬟卢慧安。卢慧安含笑指着案头道:“有件事想烦劳余大叔。这篇文章,可否帮忙批一批?”
余知书以为是薛蟠或薛家二少爷的文章。待拿起了一瞧,竟是他主子孙溧的,不禁回头看卢慧安。卢慧安不言语,行了个万福。余知书还等着薛蟠替他脱去奴籍呢,也不便拿乔。孙溧的文章他最熟络不过,不论长处短处皆洞明。遂拿起笔来一挥而就。
卢慧安也不看,行礼道:“多谢余大叔。这会子时间太紧,我就不跟大叔多说了。我们师父只告诉大叔一件事:既是下人,忠心最要紧,旧主不可忘了。得空还得多去看望京中那位孙二爷才是。”
余知书忙作揖道:“谢姑娘和师父提醒。”心中已大略猜到自己脱去奴籍少不得得回京一趟。
次日正是九月十五,薛蟠带了两坛“麦芽春”往陈府赴宴。孙溧比他早到了一步,看见薛家小厮手里捧的酒坛便笑。陈可崇抚掌道:“新酒佐月,雅不胜收!”遂命开一坛尝鲜。此酒委实好,陈可崇亦赞不绝口。
三人先每人两首歌功颂德,而后对月吟诗。薛蟠趁着酒兴、厚着脸皮扒拉了两首王国维的名作,惊得陈孙二人拍案叫绝。
薛蟠一高兴,连吃了三杯,略显出醉意来。他遂笑嘻嘻搭着孙溧的肩膀道:“孙兄,你中举的文章贫僧看过。委实不错。”乃摇头晃脑的夸了一番。孙溧不禁满心欢喜:薛蟠这些夸赞字字在点子上,绝非胡乱说好话。偏薛大和尚话音一转,“不足之处也明显。”立时不管不顾的批了一回。
孙溧先是微惊,听罢心服口服,拱手道:“贤弟所言极是!愚兄五体投地。”
陈可崇在旁听得目瞪口呆。“不明师父,你还有这本事?”
薛蟠晃晃脑袋摆摆手:“随口评论几句罢了。贫僧知道孙兄心胸开阔、不会听不得批语。换做旁人贫僧才不搭理他。”乃拍孙溧肩道,“兄长,春闱加油!贫僧盼着你高中、给金陵府增光!”又抱怨道,“这些年解元不是苏州的就是无锡的。金陵就靠你了!来来贫僧再敬你一杯。”
孙溧胸中浩气干云:“好!愚兄不才,必竭力替金陵府增颜面。”二人对饮了个干净。陈可崇看着他们目光锃亮。
不出数日余知书便传回了消息。
拿起纸条一看,上头写了三个数字:壹、贰、肆。薛蟠脱口而出:“操他大爷!”当今皇后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能生,共出三子二女。其中前头连着生了三位皇子,碰巧就是老大老二和老四。从概率上说孙家并不值得这么多只乌眼鸡扎堆拉拢。莫非孙家某位大人简在帝心?或是对皇后有一定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