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立时道“孙溧乃心中有大志向之辈,岂能为这个杀粉头”
文吏道“孙公子与郑酥儿已好了数月。”
薛蟠忙说“你确定”
文吏道“有弄月阁众人为证。可孙公子自己只说他二人不过寻常往来。”
薛蟠正色道“若如此,贫僧就有九成把握,孙溧是无辜的。”他看着裘良道,“那郑施主想必是个美人”
“自是美人。”裘良道,“满京城的王孙公子无不倾倒。”
薛蟠微笑道“贫僧上个月才刚到的京城,此前与孙施主已有一年多不见。若依着弄月阁众位施主所言,孙溧与郑施主那会子已好上不短的时日了。再依着我二人的交情并贫僧的营生,他若得了美貌粉头做姘头,岂能不来贫僧跟前显摆”
贾琏抚掌道“不错委实如此。他岂能不显摆换做我也得显摆。裘大人”
薛蟠摆手道“别难为裘大人。咱们俩心里清楚远远不够,还得找出证据来才行。毕竟人家不认识他,不知他的性情为人。”
裘良赞道“不明师父真真是个明白人。”
贾琏急道“他不知道,咱们告诉他不就行了快些把孙溧救出来要紧。腊月的天儿、他还是南边人。旧年也是这个点儿病的。”
薛蟠无奈瞥了他一眼“贾琏先生,你长点脑子行不行裘良大人是景田候府继承人,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死一个寻常粉头,犯得着累他亲自跑来跑去么”
贾琏一愣,裘良一惊。半晌,贾琏问道“这粉头是什么人”
“你管她什么人呢。”薛蟠摇头道,“那个不要紧、不与咱们相干、咱们犯不上知道。纵然裘大人信得过你的判断,与郑花魁相干之人根本不认得你,人家凭什么信你”乃向裘良合十道,“抱歉,贫僧这个表妹夫比较幼稚,大人别与他计较。”贾琏本是个极斯文爱颜面之人,闻言忍不住龇牙。薛蟠正色道,“可否让贫僧见见孙溧、再去看看现场”
裘良含笑道“下官早知师父”薛蟠眨眨眼。裘良顿了顿,“师父略有常识。”薛蟠点头。“既如此,烦劳师父走一遭。”
薛蟠问道“除了我们,你们可通知了孙溧他叔祖父没有”
裘良一愣“谁”
薛蟠贾琏互视一眼。贾琏道“他竟没说么”
文吏道“我等只知他是旧年进京赶考的举人,因病误考,欲干脆就在京中游学等下科再比。”
薛蟠翻了个白眼“二货。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颜面。”乃拍了拍贾琏的肩膀,“你就别去了。人在困倦时脑子必糊涂。你看看你这黑眼圈,跟熊猫似的。先补觉吧表妹夫万一有事还能找你打配合。”
贾琏本待执意跟着去,听到后来以为薛蟠别有安排,遂留下了。他乃将屋里屋外的大大小小十几个手炉脚炉统统收拾了,打个两包袱让带给孙溧去。又从木施上取下一件貂鼠皮的大氅。薛蟠看了他半日“完了”
贾琏道“还要拿什么”
薛蟠嘴角抽了抽“这么点子炭够一个时辰么你当贫僧是神仙啊,怎么也得在里头住几日。快快去抬筐炭来。”
贾琏忙喊人抬来一大筐银霜炭。薛蟠手里拎着貂鼠皮、烦劳几个捕快帮忙抬那筐炭和拿着手炉脚炉,与裘良一道赶往五城兵马司。
到了牢房一看,孙溧那厮还挺自在,盘腿坐在稻草上身形笔直。薛蟠不禁念了声“阿弥陀佛”,孙溧抬起头来望着他一笑。
薛蟠隔着栅栏门骂道“笑你个头你们俩能不能消停点贫僧自打进京就被你俩坑得一个好觉没睡成。好容易他那头折腾完你又来了。”
孙溧作揖道“对不住,我委实不是故意的。待我出去了请你吃酒。”
“阿弥陀佛。”薛蟠合十道,“很不必,贫僧是出家人、要面子。你帮贫僧写两首诗便好。”孙溧哈哈大笑。
牢头都让这架势给弄迷瞪了,还是那文吏催他快些开门。薛蟠走进去先将手里的大氅丢给他。孙溧喜道“贾琏还有点子良心。”
“点子贫僧可告诉你,你这辈子大概再遇不着这么可心烦人的朋友了。”薛蟠指着捕快们送进来的包袱道,“贫僧自打来了京城,每天都在打破对幼稚这两个字的认知。”
孙溧打开包袱,看见里头各色小炉。有红铜的黄铜的白铜的,方的圆的八角型的南瓜型的,雕梅花的刻如意的,只只精细华美,眼中终于盈泪。“委实可心烦人。”
“喏。”薛蟠指道,“还有一筐炭。贫僧没那么快找到证据,你慢慢使吧。使完了再给你送来。喂,真不告诉孙大人啊,不好吧。”
孙溧才刚要谢他,听到后头那句话又咽了回去,抱起一只尚热的手炉道“不告诉。”
“贫僧生平最恨死拧之人。”薛蟠正经合十垂目,“第二恨死要面子之人。”
孙溧只当没听见,在小炉里挑拣了半日,将里头炭火未熄的都挑出来,一只只塞入怀中,最后抱起一只大些的脚炉贴了手上去,笑道“哎呀暖和了。”
薛蟠望天,半晌嘀咕道“贫僧上辈子欠了你们的。”
孙溧抬头道“不明师父,你何以那么信得过我就知道我没杀人”
“少废话,贫僧就是知道。”薛蟠解开第二个包袱随手取了方才贾琏从廊下小厮手里夺来的手炉丢给他,“放心吧,贫僧定替你洗脱罪名,向葛军先生起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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