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马车一路驶到天上人间门口,夏婆婆招手引门子近前,乃道:“我们家老爷姓夏,有事要见不明师父,让他过来。”
门子打量了马车几眼,恭谨道:“小人这就去,大娘稍后。”
他才刚转身,车帘子一掀开,里头魏德远含笑道:“这小子倒好,极规矩。”
门子只觉身后目光灼灼,不禁回身笑道:“老爷这架势,小人不敢不规矩。”
魏德远纳罕道:“我有何架势?”
门子道:“您若金车玉作轮,浑身貂裘锦缎,前前后后立着十几个美人丫鬟、持刀的狗腿子,未必能见着我们东家。或是寻常车马衣衫,战战兢兢不敢大声说话,亦见不着。”魏德远摇头而笑,撂下车帘。
不多时,薛蟠来了。不待说话,夏婆婆径直道:“上车。”薛蟠二话不说上了车,马车立时跑动。薛蟠一个趔趄好些没站稳。
乃望着魏德远合十行礼:“魏老爷子好。”
魏德远上一眼下一眼瞧了他半日道:“坐吧。”
“多谢老人家。”薛蟠端正坐下。
魏德远乃道:“我那侄儿要进京任职了。”
薛蟠松了口气。与魏慎结下私仇的熊猫会三当家朱大郎安全了许多。遂扭头喊道:“夏婆婆,还是您老有本事。谢谢啊。”
魏德远歪靠着引枕。“小和尚,你倒是不觉得奇怪。”
薛蟠道:“其实吧,令三弟和魏慎大叔皆不合适做这行。往常也许是没人盯着他们寻错儿。如今有夏婆婆盯着,很快就栽了。”
魏德远微惊,半晌笑道:“这话与我方才对慎儿说的差不多。”
“常理嘛。”
“虽是常理,你这个岁数少有人懂。”
“哦,长辈告诉我的。”
魏德远点头。“他二人何故不合适做这行?”
“太私。情报部门比其他职位更忌讳公器私用。若被别国细作钻到空子,说不定会亡国。”比如后世的东瀛女特务。
“嗯。他俩公器私用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老圣人早就知道。”
“那大概是因为小打小闹没影响到正经差事和老圣人的心情。”薛蟠歪靠在车厢另一头,与魏德远来了个角对角。
魏德远“嗯”了一声。半晌问道:“依你看,何人能做锦衣卫指挥使。”
薛蟠想了想:“与天子二人皆真心实意为对方着想、真心实意信任对方。”他比了个手势,“双方。”
“天子岂能为旁人着想。”
“那他就永远得不到合适的锦衣卫首领。”
默然良久,魏德远忽然说:“小和尚,若你想扶持暄三爷,当如何。”
薛蟠一愣。“额……您老这话也直言不讳了吧。”魏德远含笑不语。薛蟠托着下巴琢磨半日道,“首先要有个足够大的功劳。军功。可眼下没有什么仗好打。打倭寇是苦劳不是功劳。必须得是领土扩张。端王人在辽东。辽东左近除了几个绿豆大的小部落,就是俄罗斯和高丽。俄罗斯领土太大,与欧洲诸国的联系千丝万缕。宗教既强、贵族也乱,眼下打不划算。还不如等彼得三世上位后再做打算,让他们内斗。那就只剩高丽。打高丽从陆地动手很难打,得从海上动手。那就得联合南安郡王。”
魏德远忽然插话问道:“为何得联合南安郡王?”
“别的水军大将肯跟三爷合作吗?他们纵然想捞从龙之功,也该选太子或是二皇子四皇子什么的。霍王爷与李太后娘家有仇,三爷被魏慎坑,魏慎跟郝家结盟。郝家背后立着嘿嘿嘿。”
魏德远挑眉。“你接着说。”
“魏老大人知道司徒瑛吗?”
“萧瑛公子?”
薛蟠点头。“他不肯当世子,再三求忠顺王爷帮他开个后门去打仗。”
魏德远细看了他半日,肯定道:“你知道忠顺王府是做什么的。”
“知道大略。”
魏德远嘴角微微勾起。“怎么知道的。”
“猜的。”
魏德远诧然。“怎么猜的。”
“忠顺王爷那个天下第一懒蛋竟然对皇宫内部和诸位王爷的事儿清清楚楚,却连官员当中最基本的消息都不知道。”
魏德远终于动容,深吸了口气:“见微知著,一叶知秋。不明师父,你这般人物我老头子这辈子也只见过两个。”
薛蟠眨眼:“另一个是谁?”
魏德远摇头不语。薛蟠耸肩。安静良久,魏德远问道:“瑛小爷当真是王爷之子?”
薛蟠点头:“亲的。”乃叹道,“可惜了天生将才,太子未必敢用。”
魏德远哈哈大笑,问道:“大丫头,暄三爷敢用瑛小爷否?”
马车前夏婆婆笑道:“敢用。为何不敢用?这些人里头也唯有他敢用了。”
薛蟠微微一笑:司徒暄底子太薄。他若忌讳人才的身份,轮到他手里就什么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