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点头:“少说还要过三年才能娶。”
“什么缘故?”
“对方是个寡妇,婆家对她和她娘家有大恩,死活不肯答应她再嫁。我使了点子阴招,吓唬得她婆母决意等小叔子成人后许她离开。”薛蟠叹道,“当时哪里知道会有今日。不然我就用别的计策了,那他二人早成亲了。”
毕得闲纳罕道:“为何要折腾这些年?”
薛蟠瘪瘪嘴,低声道:“再过三年林小姐及笄,省得长大之前有个后妈。林大哥是嗣子,到时候估计也替林家添孙了。那寡妇岁数也大了、生不出孩子。不然林大哥多尴尬?这事儿不能怪我,人心都是偏的。再说,我要是不帮忙,依着他们二人的性子,这辈子就得拉倒。”
毕得闲僵了僵,半晌才说:“倒不怪你。”又绞尽脑汁想了许久,摇头道,“我一时也没有法子。”
薛蟠捂起额头喃喃道:“贫僧长了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束手无策。”
毕得闲问道:“那寡妇身在何处?”
薛蟠摇头:“你别打听,昨晚我已派可靠之人连夜找她去了。郡主终究是姓国姓的。古往今来,天家女子杀人夺夫比比皆是。”
毕得闲轻叹两声不言语。二人相对闷坐良久,终没想出计策来。
薛蟠前脚刚走,住在毕得闲隔壁的一个泥瓦匠后脚便出去了。随即金陵上空飞起一只信鸽。
单纯如林海,自以为连夜逃回扬州便平安无事,殊不知那才是个开始。没过两天林府便收到了忠顺王府送去的厚礼,林家自然又拒了。
再过两天,那府里重新送来些名人字画。林海的内侄媳妇王熙凤拍案而出,将来送礼的嬷嬷连带她主子冷嘲热讽一顿。气得那嬷嬷咬牙道:“狗上轿子不识抬举,敬酒不吃吃罚酒!告诉你,我们主子是天潢贵胄。既看上了谁,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让令姑父仔细翻翻古籍,打听打听晋朝有个人叫王献之!”拂袖而去。
王熙凤瞪了半日的眼,一巴掌好悬把长几拍散架了。一壁咬牙一壁掉泪,骂道:“糊涂油蒙了心的……”旁边平儿急忙捂住她的嘴。半晌,王熙凤把骂词儿忍了下去,乃道,“这天上掉冰雹的事儿本是薛表哥惹出来的,如今只让他收拾首尾。”遂命平儿连夜赶去金陵,让薛蟠不论使什么手段也得将这个郡主给堵回去。
平儿赶到金陵时天都亮了,大清早立在薛大和尚跟前。小朱听说扬州来了人,连早饭都没吃撒丫子跑到薛蟠院中瞧热闹。如愿听见平儿含泪诉说忠顺王府何等厚颜无耻、何等仗势欺人;两个陪着来的长随在旁帮腔。小朱实在忍不得,闪避到屏风后头,一屁股坐在地上,左手捂嘴右手捂肚子闷笑。
末了平儿道:“哪有这样强逼婚姻的!我们奶奶素日那般镇定,昨儿给气的脸都白了。要不是我手快捂了她的嘴,还不定骂出什么来。”从她们进门薛蟠便一张苦瓜脸,闻言忽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有个长随接口道:“有什么不能骂的?难不成她没见过男人,遇上个清俊的便……”
薛蟠咳嗽两声:“闭嘴。”长随虽闭了嘴,依然满面不忿。薛蟠想了半日,摇头道,“罢了。你们几个跟我走。”乃站起来掸了掸僧袍,领着他们出去。
屏风后头小朱已笑得趴在青砖上动弹不得,使劲儿捶地。好容易忍到外头脚步声没了,放声大笑,足足笑了半柱香的工夫才勉强止住。
薛蟠却是带着人直奔老孙客栈,让平儿他们当着毕得闲的面复述一遍。毕得闲听见“王献之”三个字好悬喷茶,脱口而出:“此典应景!”
“应你个头!”薛蟠瞪他,“还有闲心思开顽笑!本来好端端的一家子。”
“天有不测风云。林大人仕途平顺,老天爷给他寻点子麻烦。”
“这根本就不是麻烦啊大哥!这是……哎,我说不出难听的来。”
“还不是怪你!当年要不是你帮她和离,哪有今日之事。”
“我当年死也猜不出会牵连到老林头上啊!一个京城一个苏州,风马牛不相及!”薛蟠双手拍案,又干脆趴在案上,甭提多委屈。“哪里有后悔药卖啊……我买二斤……”
毕得闲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好不容易才咽下去,半晌才说:“你让林大人先忍一忍,我与京里头商议商议。”
薛蟠坐直身子:“得忍多久?我觉得郡主大妈有强抢民男的意思哎。”
“不知道。”
薛蟠又趴下了。
磨蹭半日终究还是一筹莫展,薛蟠领着平儿等人垂头丧气的走了。
林家也是有锦衣卫的。忠顺王爷他姐纠缠林大人的事儿次日也报了过来,与平儿所言一般无二。不多时,毕得闲隔壁的泥瓦匠又出去了。
郡主全然没管林海的心思,隔三岔五的打发人去送诗文或送东西,有几回的礼单子简直送到林海心坎里去了。好在林先生是个铮铮铁打的儒士,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悉数拒了个干干净净。薛蟠则隔三岔五的上毕得闲那儿骚扰,打听京中可有消息回来、皇帝太上皇管不管。
京城里头却另有热闹。从祖父家里放出来之后歇息两日,杜萱想起不明和尚托她欺负容嫔的弟弟,自己只干了一回。遂寻到那小子接着欺负。一个漂亮姑娘总是欺负一个模样清俊的小书生,男人还罢了、几个女人迅速想歪。
皇后狂喜!连声道:“阿弥陀佛,神佛有眼!”生怕梅公子不明白,赶忙打发人提醒他。梅公子呆了半日,亦狂喜。
容嫔得消息自然比皇后慢得多。还是有个清客听到传言提醒其主五皇子、五皇子告诉宁妃、宁妃转头告诉容嫔。
杜萱这两年闹出的事儿又多又大,容嫔身为天子宠妃、纵不想知道也不成。立时急得直掉泪:“那杜小姐本是名满京城的妖精,如今已没人肯娶,四皇子还待她一片痴情。这可如何是好!”
宁妃忙说:“妹妹先莫着急,待我让小五去探探你兄弟的心思。”
“多谢姐姐。”容嫔已是梨花带雨,“我只这一个兄弟,若被那狐狸精迷了,我可如何是好……”
宁妃宽慰她半日才走。
次日五皇子进宫给母亲请安,宁妃让他寻梅公子套话。五皇子一听便说:“还用问?杜小姐那模样千里挑一,他欢喜还来不及呢。”
宁妃皱眉道:“她名声不好。”
五皇子哂笑道:“什么名声也唯有你们会在意罢了。去年进皇陵那位什么名声?”
宁妃让他噎得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