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饼立时道:“那死媒婆定是得了假亲戚家的好处!”
“咦?等等。王媒婆跟你们家有交情么?为何假亲戚家只找了她、没找别的媒婆?你们两家换个媒人亲事就顺当了。”
封氏道:“我们刚回苏州便认得她了,甚是熟络。”
“故此并非假亲戚办事不妥当。正常人家跟你们家提亲多半会寻她。”
封氏点头,又道:“她几次三番的说,英莲这般模样儿非富贵人家断乎嫁不得;我们只当耳边风。”
薛蟠与张大饼互视两眼,同时“呵呵”。张大饼摩拳擦掌道:“待我找她算账!”
“你和你岳母同去。”薛蟠思忖道,“她上敬酒你上罚酒,千万不要客气。”
“好说!”
“悄悄的不要弄出大动静。”薛蟠眉头拧起,“小林子不怎么忍的住脾气,莫要让他知道。”
张大饼奇道:“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为何要偷偷摸摸的?”
“贫僧是怕惊动假亲戚,摸清楚他们的底细再说。”和尚苦笑道,“甄家的过往太容易被人利用了。封施主还记得你的丫鬟娇杏么?”
封氏一愣:“记得。”
薛蟠想了半日:“算了,这事你们不知道比知道更安全。封施主、英莲姑娘,你们俩把娇杏这个人忘掉,万一有人问起就说不记得她了。大饼兄,回头我告诉你究竟、你告诉你岳母。亏的你们家有林婶这个智囊。”
张大饼也察觉出事情不寻常,赶忙点头。甄家母女已吓白了脸。
“封施主,你们的住处是买的还是租的?”
封氏苦笑道:“我们哪里买得起屋子。”
“嗯,更好。贫僧越想越觉得危险。回去之后你们娘儿俩简单收拾点子东西,然后告诉街坊说亲戚家富裕、英莲姑娘从那里出阁更有面子。若有好事的街坊问亲戚家在哪儿,就说你也不清楚,横竖他们派了人来。大饼兄你安排你家的马车……不,马车我来安排。大饼兄家闲置的宅子暂时借她们住些日子。你正好是亲戚,她们没扯谎。”
张大饼连声答应。
甄英莲听着有些害怕,抱住了母亲。薛蟠微笑道:“怕什么,好赖这回有小林子全家帮你,比从大如州逃出来那回总好些。”还有个外挂胡员外。“英莲姑娘你眼光真好。”甄英莲霎时羞得满面飞霞,把脸往封氏怀里藏。
一时甄家母女上外头烧香去了,薛蟠遂将当年甄士隐帮了个儒生进京赶考、儒生高中后丢甄士隐去脑后、在大如州做官偶遇娇杏讨要她做二房、娇杏生子大老婆病故遂得扶正等事细述一回。最末道:“当官的和官太太都爱脸面。这位老爷本是个忌惮人家知道自己曾经贫贱之人,娇杏就更不想与从前的主子搭上了。贫僧恐怕有人想借她们母女对付此人。”
“忘恩负义!是谁?”
“应天府尹贾大人。”
张大饼大惊:“他?他不是个好官么?”
薛蟠纳罕道:“你从哪里听说贾雨村是好官的!”
“那你上回帮他办案!”
“废话!贫僧不出手你媳妇就被人冤死了。”
张大饼哑巴了。
和尚又说了当年英莲被拐子卖两家的官司。“贾雨村分明知道她是恩人独女、动动手指头便能救下,愣是什么都没做。”
张大饼咬牙骂道:“黑了心的王八孙子!长人脸不办人事,总有一日不得好死。”
薛蟠淡淡的说:“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他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在他得下场之前,可以随时捏死甄家这样的平民百姓。”
张大饼默然,若有所思。
一时张大饼出去,与庙里一个居士撞了个脸对脸。张大饼觉得那人眼熟,也没太在意;那人却在后头张望了半日。
回到苏州,甄英莲母女依着不明和尚的计策,装作得了有钱的亲戚、欢欢喜喜坐马车离开了原先租住之处。薛家的马车将他们悄然送到张大饼家一处闲宅。
安置好小舅子的准岳母媳妇后,张大饼赶去了林家。他来得甚巧,林叔出门访友,小林子领着傻弟弟上街看结婚物件去了,独林婶一个人在家。
张大饼早先知道这新丈母娘不俗,这趟从金陵回来才知道不止不俗。乃将在栖霞寺的经过从头细说。林婶大惊。许久才诵佛道:“亏的不明师父慈悲。姑爷,咱们这就去找王媒婆。”
张大饼迟疑片刻道:“岳母,那小和尚说您老读了许多书,前几日你还说要教小舅子他媳妇。”
林婶点头:“不错。”
“……嗯,要不您老也一道教我吧。”
林婶喜道:“姑爷想读书?”
张大饼点头道:“小婿不止想读书,还想考科举、做官。”
林婶挑眉:“早先你不是最恨读书的?”
张大饼微微垂头,又昂起来,正色道:“我不想不明师父那样的好人,竟要帮贾雨村那种狗官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