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耀睁大眼睛:“哪一点?”
“养儿子的本事。”薛蟠道,“水溶也许聪明,但不智慧,而且娇惯。你比他强~~小粽子。”
霍耀得意咧嘴:“我自然比他强!不明师父,我拜你为师呗~~”
“你就那么想当和尚啊。”
“记名的行不?”
“不行。”
霍耀嘟嘴。“你不是有徒弟么。”
“卖萌没用。硬功夫需要身体条件。我徒弟是和尚且壮实,你这小瘦子。”
霍耀好悬蹦起来。“少瞧不起人!我还能长!”
薛蟠又拍他的脑袋:“你将来要做战场指挥官,不用把心思花在梅花桩上。沙盘演练、对付海风暗礁贫僧可不会。”
半晌,霍耀托起下巴:“你以为家里的事儿没人告诉我呀。”
“啊?”
“不想让人猜到就别包菩提子啊~~”
“额……”当年和尚给南安太妃报信、提醒他们家留意郝三爷,在桑皮纸里包了颗菩提子。“阿弥陀佛,什么菩提子。你这小孩怎么这么不懂事,大人都让你别问了。”
霍耀做个鬼脸儿。
徐大爷咳嗽两声道:“小世子,不如想想究竟何人早几个月便推测出你会来扬州的?”
霍耀瘪嘴:“不知道。”
“他要来江南,扬州和瘦西湖都是早晚必游的。这个倒不是重点。”薛蟠思忖道,“重点是翟道长。大致的方法——”根据袁掌柜给柳湘芝和北静王妃设计的线路来看,“应该是弄点零散线索让你自己去发现、起疑心、调查。查出来的东西很可能和真相南辕北辙,但你自己却会相信。这叫做精确误导。”
霍耀想了半日:“可会是倭寇的消息?”
“不大可能。”薛蟠悠然道,“这群人脑子里没有倭寇、西洋毛子一类的东西,只有谁的小老婆、谁的私生子、谁相好的粉头、谁私通的寡妇。”
“啊!”霍耀整个人弹了起来。“早几个月营中有传闻,我大哥在世时曾喜欢一个立了贞洁牌坊、守望门寡的节妇!”
“你们家查过没?”
“查过,并无此事。”
薛蟠摆摆手:“说句不好听的,你们家查这种事只怕不大专业。既然人家有鼻子有眼、连细节都传出来了,保不齐真有其事。”他猛然打了个冷颤,“我去!太狠了……”
霍耀皱起小脸:“我哥哥都没了那么久,有又怎样。”
薛蟠咬牙骂道:“哪里来那么多黑了心肝脾肺肾的王八孙子,成日介不做好事,专门背后捅人刀子。”
在王府面前,牌坊算什么?何况是望门寡。万一那节妇偷偷生了霍耀大哥之子,很可能会送回京城交给南安太妃抚养。霍家从此埋下内乱的种子。
昨晚翟道姑的烟花,也许是最后一套方案的信号。追兵在水下持刀乱砍,可知人家不怕伤到小霍。他们手里有霍大哥的亲生儿子,所以根本就是想要小霍的性命。
“你大哥没了多久?”
“快十年了。”霍耀抬起头有些怅然。“怎么?”
“眼下还不清楚,不过这是最有可能的一条线索。我知道你这样的武将孩子对贞节牌坊没什么概念。我国有些地方,贞节牌坊是阖族甚至全乡的荣耀,娘家婆家两族。笔杆子有时候比刀剑可怕。万一你哥哥真勾搭了节妇,被都察院的老御史们知道了,口诛笔伐够你们全家喝好几壶的。”
大米忍不住说:“不是霍大哥都死了么?能把死人如何?”
薛蟠冷笑道:“人家可以追究家族的教育责任。”
大米脱口而出:“真不要脸。”
“嗯对。都察院主要由两种人构成。极其要脸的,和极其不要脸的。”
“国家的监督机构都不要脸,国家能乱成什么样儿?”
薛蟠摊手:“现在这样。大米同学你要不要以都察院左都御史为事业目标?”
大米鼓了鼓脸没说话。反倒是霍耀拍手道:“好哇~~那我就不怕有人背后施冷箭了。”
大米环抱胳膊:“我考虑一下。”
薛蟠和徐大爷都笑了起来。薛蟠问道:“传闻里头,有没有霍大哥相好住处的消息?”
霍耀瘪嘴。“有回在惠州打仗,落入倭寇圈套,重伤坠海。后来被百姓救起,养了大半年的伤才回来。可救他的是对老两口,无儿无女且离世多年。”
薛蟠点头:“贫僧知道了,回头派人去查查。若没有最好,若有、得把痕迹除掉。”
徐大爷思忖道:“如今知情者悉数离世,若有人胡编故事伪造证据也不难。”
“哎呀!”霍耀拍案,“翟道姑说,她来琼州之前刚刚去了惠州。”
薛徐互视一眼。徐大爷道:“那就可以笃定了。令兄养伤是在哪年?”
“十二年前。”
薛蟠道:“既然人家精心布局了这么久,肯定派了人手在当地守着。莫要惊动他们,悄悄的从贞节牌坊查起。惠州府也就那么大地方且民风开放,相信全府都没几座牌坊。扮作游学撰书的文人墨客,跟府衙管这块儿的文吏随便打听一下就行。”
“咦?还能这样?”霍耀惊讶道,“我方才还盘算着让人去拜祭下两位老人、顺带打听呢。”
“术业有专攻,早告诉你别把心思花在梅花桩上。”薛蟠微笑道,“你的征途是星辰大海。”霍耀不觉挺了挺胸。
惠州,自明朝以来被倭寇祸害得最惨的地区之一。碰巧薛家早年救下了个锦衣卫小头目、秦淮河花魁谢娇娇。如今她正借了个寡妇身份在惠州养女儿呢。托她帮忙查查贞节牌坊,简直无声无息。
既然不入伙,小粽子自然得回去。因不能暴露是大米救的人,徐大爷弄来一套又大又旧的渔夫衣裳让他换上,好不滑稽。霍耀悄悄溜回瘦西湖,从僻静处偷了条小渔船往芦苇丛划。远处口哨声起,众护卫抬目望去,正看见他们世子顶了头落日余晖笑眯眯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