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么了?”
“瑛哥哥和慧安姐姐要分手!”
薛蟠望天:“搞毛线啊!陶四舅都让预备聘礼了。缘故?没人出轨吧。”
“没有!”宝钗道,“昨天好端端的去上香看梅花呢。”
“只要不是出轨和家暴就好办。要分手就分呗~~人呢?”
“慧安姐姐在你书房跟朱先生下棋,法静师叔陪瑛哥哥在外书房谈禅。”
“阿弥陀佛。”
薛蟠满心以为那两位肯定在下围棋。走进自己书房一看,他俩下的是极其幼稚的飞行棋。“我说你俩能不能有点儿文化!加我一个!”
遂三个人玩儿。俗话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然而纯靠手气的游戏,卢慧安连输三盘,气得把骰子一丢。反倒是四大皆空的和尚三盘皆胜。
薛蟠笑嘻嘻收回骰子:“要不要改玩真心话大冒险。”
“不玩。”
“缘故?你俩都不是无情无耻无理取闹之人。”薛蟠托着下巴,“其实最开始贫僧不大看好你俩。”
等了半天,卢慧安没说话。小朱只好强行诧异道:“你不看好他俩?”
薛蟠指卢慧安:“太过冷静理智,骨子里深深镌刻着世家大族的规矩,尽管全家包括本人都是规矩的受害者。”又指门外,“从小被放荡不羁爱自由的爹养大。非但钢铁直男,而且遇见问题就转移话题。说实话,你俩能维持到现在才分手,主要原因是你们刚刚相爱不久陶瑛就进京去了。异地恋让矛盾无法凸显。”
他东张西望找茶壶,小朱难得帮他倒了一盏。薛蟠吃了两口接着说:“世家大族,以家族为第一要务。其中庶支像供奉领主似的供着嫡支,嫡支像大树似的罩着庶支。双方都有吃亏的时候,也都有得好处的时候。但嫡支得的好处远远大于吃的亏。然而慧安你,从出生就注定处在吃亏的位置,尽管你内心深处隐约觉得自己占着便宜。卢道长。虽然你生在嫡支正房,你依然是女孩子。”
小朱挑眉:“不用拉上陶瑛,慧安道长自己就能矛盾一阵子。”
“不错。”薛蟠点头,“世族传统只维护父权和夫权。按照卢家的意思,你该做的就是嫁个地位高的男人,帮父兄侄子升官。至于那个男人的年龄、长相、性情都不要紧,‘喜欢’是个不计分项。然而你的才学、你的志向、你的经历,会肯做父亲和丈夫的附属么?你肯贫僧也不肯啊!你那脑袋跟计算机终端似的。”
卢慧安道:“我并没那么古板。”
“你有。”薛蟠道,“举个例子。现有一对阖族羡慕的模范夫妻,忽然妻子发现丈夫在外面养了外室。倘若和离会让太多人没脸见人,当如何。”
卢慧安稍作迟疑道:“当和离。”
“不是把外室弄进门?”
“膈应。”
“丈夫发现妻子养了小白脸呢?”
“那定是休妻了。”
“你确定?”
“妻子病故。”
“没错。”薛蟠点头。“扪心自问,你觉得‘病故’这个做法对吗?家族的颜面值不值得一条人命。或者说养小白脸之罪至不至死。”
“不值。不至。”
“如果我想救走这个女人,你会不会帮忙。”
“……东家救个人用不着我帮忙。”
“好。那再打个比方。假如明二舅喜欢女人,多年前救下走投无路的窦龙妞,为了给她容身之处还收她做了庶妃,甚至自己背上宠幸低贱女人的糊涂名声。然而窦龙妞并不爱明二舅。某日她找到了自己喜欢的男人。她有没有权利跟爱人离开。”
卢慧安默然。
“再打个极端点的比方。三十年后,你父亲卢大人寿终正寝。你母亲比他年轻、比他身体好,还能活个十几二十年。而樊家舅舅依然孤身一人。如果他们老人有意重新在一起,你会不会反对。”
卢慧安神色大变。小朱咳嗽两声:“这比方过了。”
“这比方很恰当。”薛蟠道,“一位身份贵重的丧偶女性老人,有没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翻回头说窦龙妞的例子。如果我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去救窦龙妞这个有野男人的王爷庶妃,你会不会帮忙。”
“东家为何会费力去救一个有野男人的王爷庶妃。”
“因为她是结构学和金属材料学的专家,实验室需要她的能力。”顿了顿,薛蟠又加了一颗砝码。“把窦龙妞的情况换给王妃。王妃红杏出墙,你会不会帮忙救她。注意,原因依然是王妃有专业技能。”
卢慧安怔了半晌,换话题。“是我要分手的。”
“嗯,陶瑛一看就不是会提分手的人。”
“他答应了。”
“触发点是?”
“我不提他也有这心思。”
薛蟠与小朱互视一眼。小朱道:“他没这心思。”
“这几日我们都吵架。”
“多新鲜呢,谁家两口子不吵……”薛蟠忽然定定的看着她,“卢慧安。”慧安抬了下头。“这几日吵架之前,是不是你说了错话、做了错事,但没有认错。他心里难受、才忍不住同你吵的。”
卢慧安脸色骤沉。许久才低声道:“我说了……昀世子若是亲生的就更好……之类的。”
屋中寂然。半晌,薛蟠吸气道:“这个我真没想到。你虽然喜欢明二舅、陶四舅、灵蟾这几个人,但心里依然觉得正常性取向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