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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4、第五百二十四章(2 / 2)


徽姨一面看一面问:“原稿你想作甚?”

“拿到金陵交给毕千户。”薛蟠道,“元清那老牛鼻子还没走呢。您觉得她会不会把这玩意带回京城呈老圣人御览?我故意使婉太嫔的纸墨,还蹭了点儿案上的香灰。”

“还有呢?”

薛蟠挤挤眼。

不多时徽姨看完,老仆抄录一份。

待他老人家站起来,薛蟠便坐了他的椅子,重新取张笺子笔走龙蛇。老仆在旁瞧上两眼,忍不住咧嘴而笑。

那上头写着:

本文件来源:婉太嫔。状态:假死。住所:扬州法海寺。

一式多份,抄送:许二太太、王大奶奶、金老太太、陈四太太……

徽姨好奇,走过去看了看,直摇头:“哪有这般掀底的。”

薛蟠又在抄送栏的许二太太名字上打勾,后头抄出其放印子钱的原委:大太太嫁妆丰厚,此女羡慕不已。

徽姨道:“不抄全套?”

“她们都新近才放印子钱,还没来得及逼死人命。且多半受了婉太嫔撺掇,难保有脑子犯迷糊的。若全面公开,有几位怕是得悬梁自尽。再说,我才不信婉太嫔本人没做。”薛蟠嚷嚷道,“徽姨,借点人手帮忙呗。”

徽姨点头,喊来几位与他同抄。俗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很快抄完,厚厚的一摞。

薛蟠得意道:“管保从今往后法海寺要没香火了。”

这名单当然不是机密,必飞快在整个江南的官商女眷中传播开去。即使惹婉太嫔不起,也不会再有太太奶奶送上门供她忽悠。徽姨忽然觉得用不着王熙凤出什么主意了,小和尚这招已够让单子上之人无力翻身。

当天下午,林府驶出了两辆小马车,每辆车上坐着一位体面的嬷嬷。二人手里各持一张单子,单子上列了些太太奶奶的名字和住址。每派出去一份东西,便在名单上打个勾。

许二太太是第一个收到的,见状腿都软了,结巴着问:“郡主娘娘这……这是何意?”

嬷嬷皮笑肉不笑道:“提醒诸位,婉太嫔把你们卖了。”行个礼便走。

许二太太瘫倒在地。丫鬟婆子将她搀扶起来,呆坐案头许多,猛然站起身:“备车,去林府求见郡主。”

嬷嬷们送名单的工夫,薛蟠已快马赶回金陵。过家门而不入,直奔毕千户那儿告状。

毕得闲听罢,当场收起记录原稿,命人给元清道长传消息。

另一头,王熙凤前后脚收到海棠姐的书信和徽姨的鸽子,拍案骂了半日难听话。因想,既是人多,境况不同,没有一招通用的。乃给扬州回信索要详情。

两天后,扬州飞去第二只鸽子。许二太太收到警告当天便上郡主跟前求饶了,详详细细供出经过和主谋。除了躲在法海寺挑事儿的婉太嫔,还有一位老太太和两位太太在主持。

贾小茂才刚半岁多,开始学爬,一步离不得娘;故此王熙凤忙得紧。她想着:那群虾兵蟹将,吓都能吓死她们;再说也没那么些工夫挨个儿收拾。凡放印子钱的皆因贪财。既如此,就让她们放出去的本钱不许收回,够肉疼半辈子的。只对付三位主谋便好。

那位老太太的丈夫乃扬州本地大儒。家中原来富裕,只是跟铁公鸡似的一毛不拔,自诩君子乐贫、有古人之风。老太太憋屈了大半辈子,偷偷拿梯己放印子钱。

王熙凤一瞧,这种得把老头也算在里头。遂给金陵写信,托薛家放风声出去。就说,印子钱是大儒本人放的。出门道貌岸然,转回身借奴才的名头迫害百姓。被官府察觉到、派人去问,当场赖是老太太做的。如今正威逼老太太帮他顶罪呢。

薛蟠收信直龇牙:因贾琏没机会勾搭混账老婆,王熙凤坑人的潜力之前并没激发,这会子倒使了出来。遂批让熊猫会即刻照办。

熊猫会做事最讲究一个快字,半天工夫大街小巷传遍,连大儒学生的学生都有所耳闻。

此事他们家儿媳妇本是帮凶。闻听公公在打听,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等丈夫回来,她素脸无妆、面如土色,说话声音都打颤。乃将丈夫请到里屋,双膝跪倒,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说老太太逼迫她如此这般,声音还挺大。这些话本来就不说给丈夫听的,而是说给门帘外仆妇们听的。她的心腹丫鬟趁机传扬出去,半个时辰不到大儒便知道了。

背上这么离谱的冤枉,大儒正有气无处撒呢。忽闻是老太太丢了口黑锅给他,霎时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第二天老太太便病了,家中事务交给儿媳妇处置。大儒只管自己的面子,何尝肯在乎老太太的面子?竟然抹着眼泪将老太太放印子钱的账目给几位学生看。学生们这才知道,事儿当真是师母所为。义愤填膺、当即传了出去。老太太再也没法子外出见人。

其余两位太太,一位是娘家兄弟好赌兼好嫖、偏她又极其溺爱不肯委屈了他,另一位阖府上下皆好使钱、家底儿已快被掏空,病急乱投医。

王熙凤觉得后头那位虽也犯了大错,称得上情有可原。横竖徽姨少不得一通警告,便放过她。早晚她们家有资金链断裂的日子,老老少少必定只抱怨她一个、绝不会怪自己的。

前一位就好办了。放出去的本金务必保证她半个字儿收不回去;再雇位有手段的粉头勾搭上她娘家兄弟,兼配上位模样不赖且出手阔绰的情敌。越是没本事的纨绔越爱吹大气。这位娘家兄弟压根用不着人撺掇,自己便跟人家比上了。情敌送了金手镯、他便送玉的;情敌买了明朝的古物,他便买唐朝的;情敌请粉头五十两的酒宴,他便请一百两的。

没比几日,姐姐上回给的钱已精光,他重新去讨。粉头告诉过他,他姐姐是个大财主、在外头放印子钱威风八面。姐姐若不给,他便嚷嚷着要告诉姐夫。这位太太好悬没让他气死,一壁哭一壁骂。哭骂完了,还是得给他几样值钱的东西让他当掉。

敲诈这种事一旦开了头,便如同无底洞。非但没完没了,还会越来越多。等姐姐屋中值钱的物什统统进了当铺,兄弟终究还是会将事儿揭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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