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寨主摇头道:“她受上司所派,并非其本意。她在咱们岛上,是真心实意快活。她说自己命好才能上岛,看来也是真的。”
另一名兄弟道:“可不是么,旁人都嫁老头子去了。春桃还不到十五,真真造孽。”
众人议论纷纷。
过了几日,看守进来告知:因石管家求情,王爷已下令明儿将他们放走。晁寨主苦笑:费力气逃跑那么多回皆不成,托管家的亲戚说些好话、竟能自由了。
当晚,晁寨主和手下睡得迷瞪。醒来时天色大亮,他们齐齐整整躺在田埂旁。乃向农夫打听,得知此处是金陵城郊。
这群人武艺皆好。盗了几家富户且每家都盗得不多,悄无声息弄到不少银钱。因问晁寨主下一步怎么走。
晁寨主望了众人一眼,正色道:“扬州近得很,我想去看看春桃。”
手下们都知道她是真心喜欢春桃,他们自己亦多半喜欢那小姑娘。遂无人异议。
金陵到扬州之间有条修得极平整的快速马路,海盗们没见过,惊讶羡慕不已。只大半天工夫已抵达扬州。
乃跟人打听大盐商徐八万,果然年近八十。找到徐家,晁寨主亲自跟个仆妇套话,得知老爷五天后就纳个新的通房丫鬟,正经摆酒开脸,名字依然叫.春桃。
春桃既等着当通房,已单独住了个屋子。当晚她早早上床歇息。等到夜深人静,她又爬了起来,坐在床沿发愣。过了许久,忽闻窗户响三声。春桃一惊,问道:“是谁?”
窗外有人道:“春桃,可还记得寨主?”
春桃好悬一头栽倒:“你是……高大叔么?”
那人笑了。“难为你还听得出我的声音。”径直从外头打开窗户。
春桃抬头看过去,月光之下只一团影子。默然片刻,轻轻的说:“既然高大叔找来此处,想必寨主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我向寨主赔个不是。上命差遣,身不由己。岛上那些日子是我多年来最快活的。多谢寨主,多谢诸位大叔大哥。”
高大叔也默然片刻道:“婉太嫔可是抓了你的什么人?”
春桃摇头:“我八岁时被她们买进去,已记不得家乡父母了。”
“既如此,怎么不逃走。”
春桃苦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连半葫芦岛,一旦被娘娘王爷盯上,不也就让他们弄了去?”乃喃喃道,“早知道,我就选嫁给倭寇了。”
高大叔皱眉:“嫁给倭寇?”
“上司让我自己挑,是来盐商家做探子、探听他给什么人行了贿,还是扮作渔女让倭寇抓走、嫁给倭寇头子。”春桃叹道,“被倭寇抓,少不得要引倭寇去打劫寻常百姓。虽说我不做、他们必安排旁人做……”
高大叔冷笑两声:“你倒良善得紧。”
春桃轻叹道:“大叔莫要讥讽,良善本是好词儿。若非被逼得活不下去,大叔难道就愿意当海盗?”
高大叔昂然道:“愿意。我愿意下辈子依然做海盗。”
春桃偏了偏头道:“既这么着,大叔可愿意去琼州、岭南一带做海盗?干脆黑吃黑、抢倭寇。”
高大叔奇道:“你如何总惦记倭寇?”
“我在庄子里的一个好朋友,全家都死于倭寇之手。”
“原来如此。”高大叔点头。“寨主愿意救你出去。”
春桃怔了怔,眼中双泪如泉。“多谢寨主,春桃心领了。我若逃走,少不得另换个姐妹入此深渊苦海。婉太嫔也不会放过我的,还带累寨主和诸位大叔。”
“咱们回头去海上,做真海盗。婉太嫔旧年得罪了忠顺王府的郡主,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至于那个徐八万——”高大叔微微一笑,“好办。”说着转身就走。
殊不知他前脚刚翻过院墙,有人推开房门走进屋中。春桃忙跳下床喊:“张女侠。”双膝跪倒。
来人乃是张子非。
旧年年初忠顺王府放了春桃,还给路费让她回家。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跑回扬州找婉太嫔,于是被派来此处。婉太嫔预备到明年她十六岁时再命勾搭徐八万的孙子,熊猫会施计让徐老头本尊看上了她。春桃急忙求上峰相救,谁知等来“如此更好,趁势而为”八个字,并传授许多服侍老头子的经验。春桃险些崩塌。眼巴巴盼着婉太嫔念她忠诚、回心转意而不得,这几日已万念俱灰。张子非忽然从天而降,告诉她明日也许晁寨主会来救她。若来了,你撺掇他们去琼州岭南打倭寇、远远离开山东和江南,保你们横行海上、放肆平安。春桃如见一线生机。
张子非道:“这是个测试。”春桃仰起头。“给晁寨主的测试。她若肯来救你,便值得放走。”因抱拳道,“诸位,好自为之。”撤身离去。
那头高大叔已把徐八万杀死于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