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大人点头:“也好。待我回禀上头。”
“嗯。”
次日熊大人离开金陵。然并未北上京城,而是往西边去了。
四只鸽子几乎同时抵达京城。追随三皇子造反的兵卒随即由太上皇做主发配西北,还让云光的长子押送。云光亦接任了京营节度使。
张子非闻讯立时跟小朱商议。小朱哼道:“还商议什么?云少将军和熊大人会合于长安,将三皇子这些人吞下、归为太上皇暗卒。顺带接云家女眷进京。”
“依朱先生看,何时截胡便宜。”
小朱抱着胳膊想了半日:“和尚的意思是,一直替庆王府非战斗减员?”
“他们二老爷在山东那边的赌坊生意已被朝廷查抄。加上金豹客栈,大抵山穷水尽、将要狗急跳墙。”
“既如此,不妨多减一位。让金陵再送两枚仿制的金印过来,再查查御林军里头还有没有黑心肠。”
数天后,法静和尚抵京。此僧刚从高丽战场回来,与张朱二人细说经过。
此时范家的百日道场早已做完,“王二小姐”也带着一儿一女嫁给范二爷,四人相处良好。张子非特特跟戴老爷辞行,说自己不日将要回南。老戴还有点儿舍不得。
另一头,云少将军押送贼配军一路西行,待他们挺不错。众兵士都不是傻子,暗中猜测到了那边多半不是做苦役。只是半点得不到三皇子消息,内里焦急。因为是配军,没有马骑,行军缓慢。云少将军稍有点儿烦躁。
走了约莫个把月,这天来到乡野一处驿站歇息。驿站看守乐乐呵呵的。因看来的人太多,命手下小卒子们去临近村中买些米来烧饭,还让买些村酒。
好巧不巧的正赶上村里杀猪。云少将军知道新鲜肉好吃,出钱打发人买了些回来烧。遂与驿站看守、自己的副将和两个配军头目同吃喝。肉是驿站中老卒子烧的,既咸且鲜;村酿却味道极醇香。酒过三巡,满席皆半醉。看守喝高兴了,摇晃着站起来一个个的劝酒。每人遂又喝了不少。只片刻工夫,跟倒葫芦似的悉数趴下。亲兵们七手八脚抬他们少将军回屋,喊来几个配军抬他们头目回去,驿站看守自有人照料。不多时,整个驿站皆沉沉睡死。
夜深人静,放哨的两个兵卒低声说着荤段子。忽闻脑后风声乍起,旋即晕了过去。不一会子,云少将军屋外值夜的亲兵也倒地不起。押送的官兵们屋内被一间间丢入迷烟。
配军都是带着脚镣的,横七竖八躺在几间大屋中。屋门次第打开,有人举火把进来,挨个儿摇醒他们。众配军一瞧,来者是位男装的姑娘,身边跟着个和尚,不禁茫然。
姑娘问道:“你们可知道脚镣钥匙在谁身上?”
一位兵卒道:“有个身高六尺、胖胖墩墩的矮子,背后背着把长刀、刀柄上缠红布。钥匙归他管。”
姑娘点头,回头吩咐:“去找。”门外有人答应一声。配军们霎时来了精神。
片刻功夫,一名高大汉子取来了沉甸甸的钥匙圈儿,替配军们解开脚镣。配军们嘻嘻哈哈的直笑。有人想高声欢呼,让同伴紧紧捂住了嘴。
两个头目开了脚镣也不醒。旁人使劲儿摇晃,一面向姑娘歉然道:“大约喝多了。”
姑娘微笑道:“倒不是喝多了。他们最后喝的那个大坛子酒里下了迷药,不然哪能倒得如此齐全。”
众人击掌:“原来如此。”
遂取来冷水泼脸,又过了许久二头目才逐渐清醒。
贼配军们悉数解放,聚拢到院子里。两位头目向姑娘拱手致谢,询问缘故。
姑娘抱拳道:“我姓沈行五,绿林道上都称我作沈五娘子。今日本是受人之托来解救诸位。”她身边那和尚从怀内取出个东西托在手掌上。两个头目一看,登时掉下泪来,齐呼“殿下”。
沈五娘子接着说:“今外头举国通缉三皇子,他实在寸步难行。幸得友人相助,前阵子搭上一艘海船,从广州港逃离本国。只是不知去了何处,也不知哪年能回来,临行前托那朋友相助袍泽。我便是他朋友雇来的。”
兵士们又悲又喜,五味杂陈。
“阿弥陀佛。”和尚道,“高丽国有位大海盗唤作王铁,正在招兵买马。此人原本也是位配军,伺机逃去了海上。待手下人极大方。三皇子朋友与此人认得,举荐了他。诸位若没有别的去处,到他那里甚好。”
一名头目道:“听闻这一两年高丽内乱,打得昏天黑地?”
和尚再诵佛道:“贫僧刚刚从高丽过来。施主如想知道,咱们先跑远些再细说。”众人大笑。
遂跟着沈五娘子等人离开驿站跑了半里路,赫然发现官道旁边停着许多大马车,有人朝他们招手。
一个汉子笑道:“车上有衣裳,大伙儿先换了。从现在开始咱们便是贩货经商的。”
配军头目大喜:“五娘子好生齐全。”大伙儿七手八脚换了衣裳,驾车连夜赶路往南边去。
走到天色将明,车队跟着沈五娘子涌入一处农庄休整,兵士们胡乱寻到屋子倒头便睡。直过中午方陆续有人睡醒。此庄甚大且粮草充足,沈五娘子与两位头目商议多歇息几日。和尚趁机细细讲述高丽战事和王铁的为人。
头目与手下人一商议,如今大伙儿已是走投无路。殿下孤身一人,逃离都费了许多功夫;咱们这多人,想乘船出海何等艰难。落草为寇倒便宜。可他们犯的不是寻常的杀人放火,而是逼宫大罪。山贼水匪,无非是官兵不剿罢了。既然殿下的朋友举荐去处,何妨前往投靠。说不定过几年殿下回来,咱们还能相会。便答应了。
这么多人想同时走肯定不行,再说也没有那么多马。沈五娘子替他们安排了各色身份,或二三十位、或四五十位,分批走不同道路前往胶澳半葫芦岛,再从岛上乘船去高丽。两位头目,一位先行、一位留在庄中押后。
第一位启程的头目与二十来位袍泽扮作商贾同行,沈五娘子亲自领路。只跑了十来天的快马便抵达。踏上海岛四面张望,配军们悉数惊呆了:道路比京城还齐整,路边满是高树矮花。这是海盗的地盘?